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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他比昌浩大四岁,是神祓众的年轻人夕雾。



「很高兴看到你平安回来。」



「你嘴巴这么说……表情却完全相反。」昌浩拉下脸说。



夕雾淡淡地回应他:



「知道就好,回菅生乡啦。」



「咦,可是……」昌浩有点在意村里的人。



夕雾转过身去,扭头往后对他说:



「我向郡司和里长报备过,办完事就回去。」



昌浩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低声埋怨说:



「慰劳我几句也不会死吧……」



小怪和勾阵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想笑。



「我们不是慰劳过你了吗?」



「昌浩,夕雾不可能做那种事。」



「我知道啦。」



昌浩深深叹口气,又转身望向篝火。



孩子们和那个父亲,对他深深一鞠躬致谢。小女孩满面笑容,用力挥着手。



也挥手回应她的昌浩,突然觉得背后有道锐利的视线,慌忙往后看,原来是红色双眸在催他快走。



昌浩与小怪们缩缩肩膀,快跑追上了夕雾。



播磨国赤穗郡的菅生乡,是个山川环绕的地方,住着被称为神祓众的播磨阴阳师们。



赤穗郡郊外的某座村落,最近频频发生神隐事件。郡司是在三天前接到通报。



治理赤穗郡的郡司,很重视这件事,命令从京城调派来赤穗郡衙门的阴阳师及神祓众,尽快解决这件事。



从京城调派来的阴阳师,指的是昌浩。



昌浩是隶属於皇宫阴阳寮的阴阳生。但因为个人的想法,留在播磨菅生乡过着修行的生活,希望可以精进做为阴阳师的力量。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被调派到赤穗郡衙门的身分呢?这是阴阳寮的首长阴阳头的特别安排,还动用了左大臣与皇上的力量。



连夜赶路,在天未亮时赶回菅生乡的昌浩等人,只稍微睡了一下。



不管任何状况,能睡的时候就要尽量睡,这是很重要的事。不过,只睡一下,还是很困。



昌浩强忍着呵欠,走出寄宿的草庵,打井水洗脸。



现在是冬天。再不到一个月,就是迎接新年的年底了。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月亮,已经稍微超出了上弦月的形状。



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听说更深山内的菅生秘密村落,也还没下雪。



他忽然发现,种在草庵门口旁的小树,没有半点生气。是因为雨下得太少,水分不够吗?他记得这棵树是柊树。



他用井水浇柊树,对着树枝说:「要振作起来喔。」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向了他。



「叔叔。」



昌浩苦笑起来,心想小朋友起得真早呢。



「早,时远。」



「早安。」



时远很有礼貌地行个礼,就抱住了昌浩的脚。



「叔叔把妖怪打败了吗?」



目光闪闪发亮的时远三岁了。他出生於两年前的夏天,是神祓众首领小野家的嫡长子,也是下届首领。



抱起时远的昌浩,看到跟在小朋友后面的女孩,对她笑笑说:



「早啊,萤,你一大早就很辛苦呢。」



「你该感谢我,在天亮前,是我拉住了他。天还没亮他就醒了,一直吵着要来跟你说话。」



「谢啦……」



昌浩由衷感谢。



萤是神祓众首领家族的人。她是时远的姑姑,拥有在神祓众的首领家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劲灵力。曾经被强力推举为神祓众的下届首领,但她没答应,现在是前继承人——已经去世的哥哥——的遗孤时远的监护人。



与昌浩同年龄的萤,外表从十五岁开始就几乎没有改变。在法术的控制下,她的成长缓慢得惊人。



这是为了尽可能延长她剩下不多的寿命,神祓众所做的痛苦抉择。



现在还不是很明显,但随着一年、一年过去,她彷佛时间停止般的外表,就会与昌浩的外表产生很大的差距。



昌浩借住的草庵,在小野家宅院的用地内。他不肯住小野家替他准备的房间,只借用了这间小草庵。



除了三餐会麻烦小野家的人之外,他展现其他事都要尽可能自己做的魄力,但现况是还没有值得一提的成果。



因为他每天都在修行,根本没有余力做家事。



那么,谁来帮他整理生活环境呢?那就是时间太多,闲闲没事做的小怪和勾阵。



昌浩本来就没有整理房间的天赋。他在安倍家的房间,到处散落着书和道具,看起来热闹非凡。有时他心血来潮大扫除,就会维持一段时间的整洁。但只要有什么事发生,马上就乱成一团了。那时,小怪只是随手帮他把书靠到一旁,但来这里后,整理成了它每天必做的工作。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不只它一个,还有个有闲暇的同袍一起致力於清理整顿。



「昌浩,洗完脸就把木板打开,通通风……啊,萤、时远,好早啊。」小怪用两只脚走出草庵。



在昌浩臂弯里的时远,一看到小怪,眼睛就亮了起来。



「小怪,早。」



「不要叫我小怪。」



臭着脸回应三岁小孩的怪物,约莫大型猫或小型狗的大小,全身覆盖着白毛。长长的耳朵和尾巴垂在后面,四肢前端各有五根爪子。脖子周围有好几个像是「长尾巴勾玉」的突起,额头上有花朵般的红色图腾。大大的眼睛是红色的,像极了融化后的夕阳。



「要跟你说几次,你才会记得啊?又不是昌浩,该记住啦。」



小怪靠后脚直立,谆谆教诲,却发现小孩子都没在听。它浮现说什么也没用的虚无感与疲劳感交织的复杂心情,半眯起眼睛,叹了一口气。



嘻嘻窃笑的声音传入耳里。



小怪细眯着眼睛,移动视线,看到勾阵坐在草庵的屋顶上笑着。



她轻盈地跳下来,抱起了小怪,小怪顺势爬到她肩上。



小怪和勾阵对於做琐碎杂事之类的打杂工作,看起来甘之如饴,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们位居众神之末,是跟随安倍晴明的十二神将。身为安倍晴明的式神,却因为某些因素,现在跟着晴明的孙子昌浩。保护昌浩才是他们的任务,但他们很久没有做这件事了。



不是这样的任务完全解除了,而是因为待在菅生乡,昌浩没有与敌人对峙而丧命的危险。



昌浩是在这个乡里修行,锻鍊阴阳师的力量,所以有他在这里的老师。神将们若把那位老师晾在一旁,插手管昌浩的事,那就是僭越的行为。再说,昌浩在修行中遇到的危险,也都是跟修行相关的事,不但神祓众交代他们不要干涉,昌浩也严令他们不准出手。



神将们在这里的工作,就是早上送昌浩出门、打扫草庵、完成其他必要的杂务。然后,在昌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之前,没任何事可做。



茫然消磨时间也不是办法,神将们不得不思考这件事。既然昌浩在修行,他们是不是也该有什么对等的收获呢?



那之后,小怪和勾阵送走昌浩,就在草庵屋檐下的地面画阵型图,假想敌人,拟定如何有效地彻底击溃对方的战略,彼此讨论假如遇上曾经苦战过的大妖,最好采取什么样的战法?又该如何克服各自的弱点,发挥最大的优点歼灭敌人?思考这些事来打发时间,颇像斗将的风格。



萤想他们应该很闲,去看他们在做什么。她说他们明明是因为太闲,才有效益地打发时间,干嘛不老实说呢。



小怪与勾阵的战斗论谈源源不绝,有时萤也会加入讨论,以阴阳师的不同观点来策划新的谋略。有时神祓众也会拿去用,因此神将们消磨时间的方式,得到的成果远超出他们想像之外。



他们还经常被迫看顾时远。时远是个大胆的孩子,小怪靠近他,他也可以睡得很熟, 动都不动一下。小怪原本以为,是自己以怪物的模样出现,所以他没有反应,某天才知道并不是那样而感到大为惊讶。



「小怪、小怪,跟我玩。」



时远把手伸过来,小怪就背对他,不停甩动白色尾巴。时远忙着抓东甩西甩的尾巴,兴奋得大叫。昌浩眯起眼睛,抱着这样的时远。



昌浩有两个侄子、两个侄女。虽然有书信往来,但很久没见了。不知道他们好不好?在他的记忆中,孩子们的脸都是最后一次见到的模样。那之后经过三年了,他们应该都长大很多了。



昌浩长高了,骨骼也越来越接近大人了。



没有过了这么多年的真实感,是因为他整天忙着修行,所以几乎没有修行之外的记忆。



小怪的尾巴被时远抓到了。它是故意的,小孩开心极了。



昌浩不禁感叹,小怪真的很会逗小孩呢。



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时远刚出生时,小怪就比昌浩更会照顾小孩,小野家的人也很惊讶。



某天,冥官没事来晃一下,正好被勾阵撞见,害得菅生乡差点发生大惨案。小怪也现出了原形,昌浩因此见到了好久不见的红莲。那天真的很危险。在菅生乡,那件事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回想起来,在菅生乡,只有那次见过一次红莲,还满想念的。由此可见,在菅生乡的日子有多安稳。



不过,昌浩在修行中,好几次都差点没命。



因为夕雾从来不留情。



昌浩从三岁到十三岁的十年间,由於某些因素,灵视能力被封锁了。要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填补十年的空白,修行必然是无法想像的严苛。做同样的训练,夕雾都表现得轻松自如,所以昌浩也绝不示弱喊苦。其实他是觉得,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才奇怪。



昌浩以为,这世上像怪物的人只有祖父,没想到夕雾在某方面也很像。



在播磨,他深深觉得这世界太辽阔了。



这世上一定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