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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疑惑(2 / 2)




「看起来不是这样喔,太太。」



律师转向她说道:「很抱歉,只要一下子就好,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下她?我去叫车子,我想还是赶紧让医生看看比较好。」



「是啊,请便。」



律师朝着车站方向跑去。希望能顺利找到车子,和子担心着。



「很对不起,不认识您,却耽误您的时间。我没事的,请……」



「看起来不是喔,流了很多血呢。」和子边用律师留下的大手帕压住女人脸上的伤口,边说晋。



「小姐是菅野小姐的朋友吗?」



「是的,从东京来的。你是浅野太太……司机的太太吧?」



「是的,我是他太太以子。」



「……很棘手呢。」



「没办法,人家的女儿去世了,」浅野以子刚强地说:「即使道歉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被原谅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也没必要做样啊。」



「要佐山律师……,刚才那个男的是律师,也许要他一起来反而不好。可是,我们是担让对方了解我们准备好要好好谈的心意。而且,也希望他们听听我们的说词。」



和子听了那像是告白的话,不禁垂下眼去。浅野以子困惑似的睁大单眼望着和子说:



「啊,对不起,竟然对营野小姐的朋友说出这种话来。」



「没关系。我和洋子并没有亲近到失去冷静的程度。」



尽管那是有着复杂涵意混着撒谎的话,但以子听了后稍感宽心。



「浅野说是营野小姐朝着车子前面冲过来的。」



瞬间,和子的呼吸停止了。



「营野小姐好像已经从哪里逃出来似的,用很快的速度冲出来,他跟本来不及闪开,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这么说……」



「什么?」以子吃力地抬眼望向和子。



「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浅野以子使力地点头说:「我先生是不说谎的。」



远处,车子的前头灯亮着靠近。是佐山律师找到计程车回来了。以子和律师上了车,前往市立医院急救。和子和两人分手。



和子朝着车站灯光的方向缓缓地走在夜路上。



菅野洋子用无法闪避的速度冲到车头前面。



哪,我很害怕。脑中再度响起洋子的话。和子你应该知道的,那两个人不是自杀。那是有谁把她们两个……



没那回事。和子否定了,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即使能够杀人,但不可能能违反本人意志逼迫他自杀。



应该不可能。但是……



在高架铁道下的暗处,和子觉得背后似乎传来另一个脚步声,她回头看。



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看起来不算高大的人影。那人影背对着远处仅有的一盏路灯,看不到脸。



「吓你一跳,很抱歉!」人影说道。和子定睛透过黑暗凝视着对方。



人影渐渐地靠近。







那一晚,守回家后发现后面拉门上的一块玻璃已破掉,碎片飞散了一地,门旁的墙上被入用似乎是油漆的褐色涂料,脏号兮地胡乱写着「杀人」。



询问了附近的人,说是在傍晚时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走出去一看,看到男学生模样的人逃跑的身影。



守清理了玻璃碎片,擦洗墙上的涂鸦,才发现那既不是油漆也不是签字笔,而像是用血写的。



在盥洗室洗手时,电话响了。守以为是以子打来的,拿起听筒后,年轻男人的声音窜入耳朵,操着和昨天一样的声音说道:



「替我杀了营野洋子的浅野先生还在警察局吗?」



「喂,等等,你……!」



「希望能早一点放他回来。警察也未免太笨了,只要稍作调查,就马上可以知道那家伙被杀了活该……」



「听好,你听着,你所说的是真的吗……」



电话挂断了。守叫了好几声,回应的只是线路的嗡嗡声。



警察只要稍作调查就能立刻知道?



调查了吗?守把水壶放到炉子上,寂静的家中只听得到时钟滴滴答答响着,他想像着营野洋于这名女子的私生活。



他心想,不会的,因为这是车祸。



「晚安!」门口传来声音。出去一看,双手抱着大袋子的大姊大站在那儿,手里抱着同样袋子的弟弟伸二也一起来了。「晚安!」伸二发出平和的声音,点头致意。



「今天你不是说要一个人看家吗?我们送晚餐来喽。」



大抹大神采奕奕地说道。



「至于我呢,是监督来的,」伸二自顾自地笑着说:「两个人单独相处是很危险的。危险的不是姊,是守!」



大姊大做出芭蕾舞娘的动作,脚一横,把弟弟给踢开了.



「你姊离家出走还没回来?」



「真是古怪的事。」



吃完汉堡,大姊大边在第二杯咖啡里加了一堆糖和奶精,边说道。



从后面放着电视的房间里传来微弱而尖锐的电玩声。伸一正在挑战真纪蒐藏的新电玩。



「不过还是找律师或警察商量看看吧。说不定真如你打工地方的高野先生所说的。」



「我是打算这么做。只不过,今天佐山律师和姨妈一起去营野小姐的老家了……」



守抬头看了一下钟,已过了八点半。



「我想,姨妈该打电话回来了。」



「可是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如果电话中那个男人的话有什么含意的话,对浅野先生可能有帮助……,不过,对完全不认识的人密告『那种女人死了活该』,也太恶劣了……菅野小姐是大学生吧?二十岁左右吧。你不觉得那像是被甩了的男人的阴险报复?」



「很有可能,」守叹了口气说:「反过来说啊,也很可能是信口雌黄。」



「信口什么?」伸二探出脸来。



「小孩子退回去!」大姊大作势要揍人。



「说到阴险,怎么样?三浦那家伙还不至于闹到你家来吧。」



守没有立即否定,有意识地保持面无表情。但从大姊大的表情便可看出他失败了,察觉到这点,守倒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可不好笑。这一次,那家伙干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不用担心。」



「可是……」



「这不是倒来了吗?太让大姊大担心了的话,就像被女孩子保护了,自己都觉得很悲惨呢。」



「我可没那意思。」



大姊大眨着眼睛。虽然场合不对,不过守心想,那睫毛既长又好看呢。



「对不起,开玩笑的。」守笑了,说:「谢谢你啦。」



大姊大微笑了。能看到时田沙织的微笑——不是爆笑——是少有的特权。



「你不会生气吧?」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



「怎么了?」



「总之,你不可以生气喔。」



「嗯,很困难的要求呢,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对这次的事情,日下君的父亲也一定在担心着呢。」



守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在这附近的哪里,一直都在注意你和你母亲。现在也知道你在浅野先生的家,虽然想来看你,可是门槛太高,没办法跨越……」



「母亲忌日时,我去扫墓。一看,不知是谁先来了,还供了花……」守轻轻地张开双手,无奈地说道:「像这种事,之前从来也没发生过。」



大姊大不禁感到害臊,缩起肩膀,说道:「不过,男人就是这样,我妈这么说过呢:『你好好地记住哦。』



守发窘了,继续说道:「只不过……」他心想,继续僵持下去的话,大姊大未免太难堪。



「我有过我爸好像就在附近的感觉呢。还想过,说不定彼此在知不觉中擦肩而过呢。」



「擦肩而过也不知道?不记得长相了吗?」



「已经不记得了。我爸也忘了我的样子了吧。」



「你们分开时,你几岁?」



守的右手指举了四只。



「这么说,那就真记不得了,相片也没留?」



「那种情况下又不可能留下相片。我曾找出十二年前的东北新报,以为至少会刊登大头照,结果并没有。」



「母亲的遗物呢?」



「有哇,相片和戒指……」



大姊大感到不可思议,但有点感动似地点着头。



「妈一直都戴着订婚戒呢。」



日下敏夫离家那一天,从早上就一直下着雨。北国三月的雨很冶。从前一晚开始下,到黎明时越下越大。



一早,敏夫在约过了五点钟离家。比枚川车站最早发车的特快车都早。



守的房间在正门口旁边,他察觉到父亲正要外出,打开拉门窥望了一下,正好看到父亲整齐地套上西装、穿上鞋子。



可能要赶去参加早展会报吧,当时他这么想,也想着母亲还在睡吧。但现在回想起来,启子并非还睡着,是佯装睡着吧。那时候敏夫的生活不规律,偶尔连着几天都没回家。



启子当然察觉到那是「女人」的关系。然而,守不曾看过父母吵嘴、母亲哭泣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那是不好的。



那时,守感受到的是家正在逐渐崩毁。并非遭到外力的破坏,却听得到崩毁的声音。



门打开后,雨声很大。父亲关上门,雨声也变蒙胧了。敏夫走了。就这样。



敏夫失踪后,侵占公款的事态爆发,启子发呆的时间变多了。在厨房切东西时、折叠衣服时,手会停下来,眼睛仿佛遥望着远方。



对守而言,他首先遭遇的试炼是没有朋友愿意跟他玩。父亲不在的涵义、父亲所做的事的涵义,都尾随着成长中的守,强迫他去领会。



父亲抛弃了我。这样的理解就像婴儿首次碰到暖炉被灼伤后,理解到火是可怕的一样。守此后尽量回避这种想法渡日。



至于启子,从不会对守说明过父亲的事,也不曾责陆、包庇过他。她只是跟守说,只要记得我们不需感到羞耻献好了。



「守,你没想过离开枚川吗?」



「有哇。不过,没真的去做!」



「为什么?」



「有个很要好的朋友,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和那个朋友分开,况且,不能留下妈妈一个人……」



「那么,为什么你妈不离开枚川?守,你有没有想过?」大姊大问道。



守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甚至有过一段时期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是因为固执呢?希望呢?或只是没有其他办法呢?



敏夫的「女人」在市内酒吧工作。比启子还年轻十岁,腰围瘦十公分,也有行动力。她比敏夫早一个星期离开了枚川。



警察针对耐力很强的她调查行踪。不用说,那是因为她和敏夫在一起的可能性极大。



俊来发现她在仙台市的公寓,但不见敏夫的踪影。却冒出了另一个在当地金融机关工作的年轻业务员。警察至少来得及救第二个未来的日下敏夫。



敏夫为女人所花的钱,几乎都耗在她那吃软饭的男人身上了。她那落魄的流氓男友,可能威胁过敏夫。但是因为找不到日下敏夫,能提出的证据太少了。



守想过,也许是那种女性的来历和事件的状况,使母亲怀抱着希望。丈夫不知何时一定会回来,会和她连络。不想在那时让他因找不到自己而无法再见,所以决定留在原来的地方。



「你母亲真的很爱你父亲呢。」



「我不认为是那样……」



「那就这么认为吧。你妈觉得这样也很好。一定是的。守,为了你,你妈尽力了呢。她没跟你说过别像你爸吧?」



「从来没有。」



「很坚强的女性。」



大姊大托着腮,眼睛俯望餐桌,声音显得很温柔。



「你吃了苦头吧。你妈信任你爸爸。她并不藉口说孩子很可怜什么的,不是那种扭曲自己的人。我喜欢你母亲那样的女性……」



「谁喜欢谁呀?」伸二又探出头来问道。



大姊大和伸二回家后不久,佐山律师打来电话。



「姨妈呢?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律师语带愤怒地说:「看了医生以后,说是需要做进一步的精密检查。我把事务所的人叫来了,你不用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



「你想像得到的。」律师先做了开场白以后,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守说不出话来。他一想及以子必须忍气吞声,就觉得自己从心脏到后脚跟都无力了。



「律师!」



「什么事?」



「我在想,营野小姐发生车祸的时候,有没有和谁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我们也不必那么辛苦了。」



守说明了和高野、大姊大谈过的假设。



「这并非不可能。不过,一直到现在还没看到现场有人逃跑的报告。」



「可是有这个可能性吧?」



「是的。不过,如果仅靠可能性来运作的话,人类老早就把火星当作休闲地了。」



挂了电话以后,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警察只要稍作调查就马上可以知道。)



大造人在警察局拘留处、以子在医院。



鞋子扔到脸上?



(只要稍作调查……)



时钟敲响了十点钟。



他心想,那就稍作调查看看吧。







下定决心并不太难。很幸运的,整个状况都对他有利。



很幸运的。他觉得讽刺地咀嚼这句话。



过了晚上十点钟,他打了电话。一直都很忙的朋友,在这种时候也还在办公室工作。



「很抱歉,」



对方一接到电话,他立刻开口说道:



「今天早上谈的事……啊,是呀,是那件事。又有新的进展,能不能请你现在拨出时间来?啊,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开始准备外出。最近刚雇用的佣人靠过来,脸色很不安,问道:



「要外出吗?」



「啊,我想可能会花点时间,你请先睡吧。」



「可是,太太回来以后,该怎么跟她说?」



「我太太那边你不用担心!」



反正再过过一星期,这个佣人就会理解他们夫妇之间对彼此的行动是如何地漠不关心了。



他来到车库,进到车内启动暖气,就在等待回暖的时候,他感觉引擎迟缓的振动仿佛在动摇



这么做真能顺利吗?全都能解决吗?事后,会不会徒留悔恨呢?



他闭起眼睛,脑海浮现出少年的脸。当发动车子时,他的心情平静了。



等到他站在那栋建筑物前的时候,恐惧感初次涌了上来。



能够努力到何种地步呢?再也无法忍受了,如果想把真正的事实全盘托出,自己能够控制得了吗?



那个答案,没有别人能提供。只有靠自己寻找。







在驶往东京的特快车座位上,高木和子做了一个梦。



头隐隐作痛。非常疲倦。连在梦中都觉得疲倦。



哪,和子,我死了唷。洋子近在身旁,一脸悲凄的表情跟她说。可怜的和子,下一个是你呢,你是最后一个。



我不会死。和子仓皇地在梦里,急切地、使劲地喊着。



洋子在。加藤文惠在。三田敦子也在。敦子没有头,然而却不停地啜泣。是谁把我的头扔到那里去了……?哪,和子替我找找……找找……找找……可怜的和子,最后的人受的苦可是最大的哦……



就在此时,她醒了。头抽痛,心脏正在胸中狂跳着。



窗外一片漆黑。玻璃窗上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她看了表,大约再一小时便可抵达东京,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公寓里慢慢地休息了。她想要快点回去,想逃到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害怕?她缓缓地呼吸,一边问自己。我可不会自杀。绝对不会。没有理由害怕。



她又看了一次表,然后猛然想起离开东京在车站买的时刻表,意识到了一个清楚的害怕的理由了。



以离开洋子老家的时刻而言,她原可以搭上最后第二班特快才对。既没有足以消磨时间的理由,也没有能够停留的地方。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现在搭乘的却是最后一班特快呢?



我做了什么事?和子紧握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