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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当然,在停车场无法使用的状态下想必也不适合办活动……



我走上二楼走廊再次变成地砖。墙面是大片玻璃,非常明亮。看不到半个人影。灰色的布告栏镶嵌在白色墙面上。前方有吸菸休息区……厕所好像在那更前方。总不可能全馆一齐清扫,这次应该没问题。



于是我迈步走去,拐过一个转角。这时,我发现前方地板中央有东西掉落。是黄绿色的纸。我好奇地走近,发现布告栏就在旁边。大概是从布告栏掉下来的。如此说来应该是张贴的布告,但那张纸是背面朝上看不出所以然。放著不管当然业行,但我还是随手捡起,翻到正面。



「……嗯?」



我不由得暗自嘀咕。



黄绿色纸张上写的,是「争取落实反思会 开会通知」。我好像在哪见过这玩意。是哪呢?望著纸面内容,我想了一会。我家附近也有市公所的布告栏。会是那里吗?可是,我根本没有好好看过那种东西……



看著看著,我又发现另一件事。「时间,四月十三日(周日)下午五点起 地点,坂牧文化会馆」。就是今天,就在这里举办。停车场的摊子来得及收拾乾净吗?虽然事不关己,我还是忍不住为那种事担心。



传单的四角破裂。八成是用图钉固定,却不知被什么扯下撕破了。现在谁也没看到。既然谁也没看到,小小的善意之举也不用担心被揶揄。布告栏上还留有许多图钉。我把捡起的传单重新在布告栏钉好。



我退后一步,看自己的努力成果。好像有点歪。我又把纸张取下,一边尽量与布告栏的外框平行对齐,一边重新钉上。这次很完美。



「这样就行了。」



虽然不是足以夸耀做了好事的善举,但我还是挺满足的。我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混杂菸味。



前方就是吸菸区,所以归咎于那个是最自然的想法。但,这时,我的直觉发威。菸味不是来自前方,是后面,我朝来时路转身。



只见一个眼窝凹陷的男人站在走廊转角看著我。他穿著灰色西装,但白衬衫没打领带。从正面也看得出他驼背。不知怎地,我立刻明白他非凑巧路过。男人一直在看我。



从几时开始的?从我走进这建筑物时?



男人缓缓走近我。变态这个字眼闪过脑海。我该拔腿就逃吗?可我若是这样做,男人会不会也大步追上来?我对跑步的速度颇有自信。但我不知道这座文化会馆的内部格局,楼梯在男人现在站立的方向。



真到了紧要关头,就打倒他再逃走吧。当我这么盘算做好戒备时,男人幽幽说:



「……那个,是你贴的吗?」



男人的视线对著布告栏。其中,尤其是锁定我刚刚贴上的「争取落实反思会」的传单。



我愼重回答:



「是的。」



「这样啊。」



凹陷的眼睛,这次锁定我。那是毫无意志力、目光涣散的眼睛。近距离看著那双眼睛我才想起。这个人,就是那个小偷。梨花带我去认识本地环境那天,他在蔬果店门口偷柬西。记得梨花也提过他的名字。应该是……阿丸。



的问恶



阿丸用那双漠不关心的眼睛定定看著我。把掉在地上的传单贴回去,是那么严重的问题吗?阿丸为何像是要把我的脸孔镂刻在大脑般牢牢看著我动也不动?就在我暗忖果然还是该逃走之际,我忽然察觉自己可能让他误会了。



「正确说来――」



我感到嘴唇发乾, 一边说道。



「我只是把掉到地上的传单捡起来。」



「……」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仔细看传单。应该有被撕下后又重新张贴回去的痕迹。」



四角的破裂痕迹,只要留心去看应该一目瞭然。阿丸也没反驳,以异常缓慢的动作看著反思会的传单。



我很想呑口水。



最后阿丸就像起初喊我时一样,幽幽说道:



「看来好像是那样。」



我松了一口气。



「就是那样。」



「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只是来逛跳蚤市场。」



稍一安心,浑身顿时涌现力量。「这家伙跩什么!」的愤怒,抵消了刚才的恐惧。



「你凭什么一再盘问那个?人家好心把传单贴回去,你有什么意见吗?」



但阿丸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只是扭身似要离去, 并且对我说:



「太容易引人误会的事最好别做。要是被当成那些刺头,你也会很没趣吧。」



是你自己要误会的吧?又不是我的错



我很想这么回敬他,但阿丸已转过身去,很慢、很慢地缓步离去。







晚上我忙著赶英文作业。这是自己白天只顾著玩的报应。



或者该说,这是周六不写作业的报应。



我提早去洗澡,之后就窝在房间埋头写作业。搬家时没有把书桌带来,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只能用榻榻米上的矮桌。我倒不认为坐在椅子上看书写字会更有效率,但这张矮桌的高度实在不合,坐久了之后驼背越来越严重。明明在用功,身体倒比脑袋更快感到疲倦。我认为这点必须设法解决。放暑假后若能去打工就好了。我想买张书桌,再不然也得换张桌脚比较高的矮桌。



作业写完一半时,背果然开始痛。用力一伸懒腰,立时冒出不知是「呼」还是「呵」的叹气,感觉像是七老八十有点讨厌。虽然没人看到,我还是像要辩解自己没有叹气似地精神抖擞站起来。



喘口气后,我想起白天的事。



梨花帮忙顾摊子回来后,我把文化会馆发生的事告诉她。我说阿丸一直盯著我看,梨花皱起脸说



「阿遥明明不是。眞是伤脑筋。」



她所谓的「不是」让我一头雾水。我很想问个究竟,但我更在意的是阿丸临走说的话



「然后,他还说『要是被当成那些刺头你也自很没趣吧』我听不懂,『刺头』是什么意思?」



来到此地,我还没听过什么道地的方言。但我猜想「刺头」大概是方言吧。



我的猜想果然没错。梨花头一歪,告诉我:



「刺头?呃,该怎么解释呢?以前常用这个字眼,但现在已经很少使用了。」



「以前……?」



「嗯――我想想喔,意思大概近似『对大家做的决定事后提出抱怨』。当然不只是那样,但语感很难捉摸……大概是类似危险不安分?」



问了也是白问。



但不管怎样,我总算有点明白了。阿丸是在告诉我,如果被当成「争取落实反思会」的成员恐怕会惹来麻烦。



这时我忽然想到。



「梨花。关于今天的跳蚤市场,你说过是临时决定的对吧?」



「嗯。」



「该怎么说……这只是我突发奇想,正常情况下我应该不会这样子。不过你要笑我也没关系。」



「……我在想,该不会是为了阻挠接下来要举办的『反思会』,让他们无法使用停车场才办跳蚤市场……应该不可能有那种事吧?」



没想到梨花非常乾脆地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的答覆,是哪一种意思?



是针对「不可能有那种事」,想表达「嗯,当然不可能有那种事」?



还是针对「让他们无·法使用停车场」,想表达「嗯,你说对了」?



这番对话之后,梨花指著旁边卖的日本娃娃,「你看,这个超逼真的。」她说。她似乎想转移话题,之后我再重提旧话她也不肯回答。



「呼―― 」



我叹气。



到头来跳蚤市场之行毫无斩获,午餐也吃得太少,害我中途肚子就饿了。梨花似乎也不满足,走到一半好像就有点强颜欢笑。



来到陌生的城市,多亏有梨花一再关照。等到哪天全部尘埃落定了,该轮到我邀请她……不过,尘埃落定,是指什么?



我忽然想呼吸外面的空气。



我看看座钟。



还不到外出会让人担心的时间。差不多已是夜晚仍有暖意的季节。我在口袋只放了一百二十圆,悄悄下楼。照旧被吱呀作响弄得我的蹑足白费力气,但客厅那边只有电视发出的笑声并没有人出声叫住我。



我走出家门,偷偷嗫嚅「我出去了」,一边降低罪恶感。



该走上河堤道路,还是背对河堤走向住宅区深处呢?我选了河堤这边。只要不走上车道就不用怕被车撞,况且在路灯照耀下很明亮。虽然自认已经很努力却还剩下一半作业令我有点烦,但我还是边哼歌边走路,试图让气氛热烈一点。



从堤防道路可以看见坂牧市的灯火。点点散布的微光异常寂寥。简直不像人类居住、赶走黑夜的领域。我想起车道旁的招牌上,「高速公路拯救一切」那句标语。或许的确该被拯救一下比较好。



夜风中隐约传来警笛声。不知是救护车还是消防车还是警车,总之有什么在疾驶。也可看到闪烁的旋转警示灯。看样子,好像是从河对岸要过桥。



正在这么想,漆黑的场所突然冒出火苗



「啊!」



我不禁惊叫。



黑夜虽令我的远近感失常,但是显然不是在空旷的场所冒出火苗。那是桥上。比铁桥还远……如此说来,应该是报桥。报桥上有东西在燃烧。是意外事故吗?



我决定去看热闹,当下小跑步赶去。若当作慢跑应该也能顺便减肥吧。



等我抵达报桥时,桥上已引起小小的骚动。桥上的车道,架设了禁止通行的栅栏。可以看到一辆消防车,两辆警车。若是刚才冒火后赶来的,未免动作太快,所以事故本身大概更早之前就发生了。本来或许也禁止步行者通行,但或许是人手不足没看到站岗的警察,于是我佯装不知地过桥。



起火的好像是车子。周末电视播映的电影,好像说车子著火后十秒就会被炸个粉碎,所以我一直以为会是那样。但我看到的车子已经灭了火,也没爆炸,更没有支离破碎。车子周围有好几个消防队员和警察、火熄灭后正在做调查。无法再继续靠近了。



现场除了我还有四、五个好奇心强烈的笨蛋聚集,正在发表不负责任的议论。有人说:



「搞什么,已经结束啦?眞没意思。」



这句话倒是很接近我的心情。



不过,起火车辆的烤漆变得焦黑,没烧到的地方也冒出许多小疙瘩倒是很有看头。车子似乎是斜著冲向栏杆,左边的车头灯附近撞得粉碎……撞上这么矮的栏杆居然没翻过去还停在桥上,或许是驾驶的运气特别好



虽然这么想,但是看著粉碎到几乎已面目全非的挡风玻璃,悠哉的感想渐渐消失。我这才想到驾驶不知怎样了。车上只有一个人吗?车是白色的,不是轻型小汽车,是普通大小,应该可以坐五个人。



该不会烧死了吧?



来事故现场看热闹,却因可能有人死掉而心生畏惧很奇怪。但实际上,我的确有点害怕,悄悄自现场退后。o毕竟在这种一大堆警察的地方,万一被盯上,



「咦,你是国中生吧?」把我带回警局辅导,那就惨了。



出门时没被发现,回家时却被看到了。很不巧,妈咪就在走廊。我一



打开玄关门就四目相对,所以想掩饰都没办法。



「咦,阿遥……」



妈咪哑然。这时候只能先发制人。



「妈咪,报桥出车祸了。有车子撞到桥烧起来了。对不起,我忍不住跑去看。」



「车祸?」



太好了。妈咪没注意到我晚上出门乱逛,心思全放在车祸上面了。说不定她以为我从二楼房间看到车祸才跑出去看热闹。实际上,从我房间看出去,被堤防道路阻挡之下什么也看不到。



「眞危险。报桥那么窄,所以我之前就挺担心的。」



「不过,火已经熄灭了。」



「噢。那就好。」



这时,她才忽然留意到似地看著我。



「好了,快进屋吧。外面不冷吗?」



「嗯。」



「要帮你煮牛奶吗?」



我摇头。



「真的不冷。而且,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完。」



妈咪微笑说:「这样啊。那你加油。」然后在我再次被作业搞得精疲力尽时,踩著吱呀响的楼梯上二楼,替我送上一杯热牛奶。



钻进被窝时,我已经连自己目睹车祸的事都快忘光了。



翌日,社会课改成自习。



来宣布自习的教务主任,并未说明任何理由。只是交代我们「安静看书」。



但那时班上已谣言满天飞。告诉我的是同一小组的小竹同学。小竹同学就像要强调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有趣的消息,满面笑容对我说:



「你知道吗?教社会科的浦浦昨天好像出车祸了。听说活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