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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陌生的影子(2 / 2)


“……是第二次的话,就这么奇怪?”



对咲来说,她现在已经是知道我到目前为止的生活是如何渡过的。尽管如此她却认为我会如此频繁的踏访这种观光地的理由真是不得而知。脸上明显浮现出一幅不可置信的咲于是这么说道,



“这么说的话,你在第一次拜访东寻坊的时候就被卷入这奇怪的现象中去了。”



“奇怪的现象?”



然后,手刀又一次的挥舞了过来,这比刚才那次手的位置离得要近。



“你笨啊!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的,还不是为了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吗?”



是说这个啊,的确,这里并不是我所应该存在的地方。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的确是第一次来就碰到了。”



咲一脸狐疑的朝着我凝视了一会之后,最后朝着天空的方向仰望过去,随即夸张的摆出一副两手交叉的动作。



“真是没意思啊。从东寻坊被弹飞到金泽的公园。但是对你来说,东寻坊也只不过是第一次来,河畔公园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有印象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个不可思议的摩诃超现象,没有任何因缘和规律性可言吗?”



这种事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虽然我存在于此的理由无从答起,但至少有一点能确认的就是,这并不是给咲发挥想象力的原材料就对了。……但是咲有一点搞错了,的确我是两天前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对此并非就毫无因缘这一点。咲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厌倦,



“那我问你,前天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这里来的?这么说来还没问过你呢。”



“我没说吗?”



“我有问过?说到底你当时是一个人?搞不好现在你那里的世界这会,在东寻坊这个地方正炸开了一口大洞,电视台的记者或者其他什么人正站在洞底说着【瓦斯爆炸的悲剧……】之类的话也说不定呢。”



无法迎合她这种貌似玩笑般的语调,但事到如今再故作深沉的来化个圆场的打算,我倒是也没有。



“是来祭奠她的。”



“……诶?”



“我说是来祭奠她的。”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延伸到地平线彼端的大海。又黑又底,被看不到边际的乌云所遮盖的天空。犹如地响般沉重的海浪声,以及一片荒芜的礁石群的景象。



我如是说道,



“我是来祭奠希的。她在前年的十二月,和结城文香一起出来旅行,从这里的悬崖上坠崖而死。”



两年的时间里,我渐渐意识到自己正慢慢的习惯希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或者也可以说是渐渐的把这件事给淡忘了吧。原本,我就是一个对无可奈何的事情就无何奈何的接受的达人嘛。



但像这样,把希的名字和死这个词并列在一起从口中说出的时候,我对自己尽然几乎没有感受到些许悲怆而感到意外。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在脑子里单纯想象的事和实际上说出口的时候,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以前明明连把希的名字化作嘴型去表达出来这种事情都没法做到……



另一方面,不知为何,咲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样定格在那里。



“希,从这里死了……。从这里……”



用着那双无法汇集焦点的双眸,二次三次的反复低语着。



在这三天里,我数次承受着强烈的冲击。这可以归结为我来到了这个我所未知的世界而产生的迷惑吧。但是,对咲来说,究竟有什么值得她产生如此大的惊奇呢。在我那边的希已死的事情的话,她也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吧。



咲的那副模样让人感觉甚至都不能和她搭话,于是我只是沉默的向前迈开步伐。



虽然是这么说,但光叫我光看这些岩石的形状和波浪的颜色也实在无趣。又不是来这里看什么奇观的,于是我便朝着步行道走了过去。和前天一样,虽然是钻进了松树林,但是从海面拂来的寒风的强度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弱。咲只是默默的跟在我的后面。



然后,和前天一样,我们走到了一块较为开阔的地方。



在悬崖的边上,有着防止坠落的护栏。要是这么一说的话听上去还挺靠谱的,但实际上就只是将短小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形成的东西。……这和我那里所看到的基本上相同。



只是,咲这里的景象和我那里显示出的明显的不同点则是,其中链接着的铁链全都是清一色崭新的东西。只有一处是崭新的,这一点完全不存在。在这边没有发生过坠落的事故。所以铁索也是跟着一起变得陈旧起来,随后在最近全部一遍都换成新的了吧。



我站在紧挨着铁链的地方,就像是前天自己所做的那样,朝着悬崖的下方探头望去。浪头在岩壁上击打的模样确实异常的强烈,但和我那边相比也并没有特别的不同之处。海风那毫不留情的猛烈和冰冷程度也依旧相同,尽靠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完全无法拿来招架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突然刮来的一阵猛烈的海风让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三步。



在木桩上打入铁链的部分,带着些许红色的印迹。我原以为铁链本身还是挺新的呢,都已经开始生锈了吗。毕竟是在靠着海边的悬崖上,而且还不断的被这潮湿的海风吹袭着,就算是开始生锈也无可厚非。但是,倘若如此的话,岂不是就不应该使用这种容易生锈的金属作为护栏才好吗?



假如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有哪个人能够意识到这点,把护栏的材料换成尼龙绳索之类的话,说不定,在我那一边的希,至今也能够生还着也说不定。



……我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指望一个连话也说不清的人所突发奇想的主意能够靠谱那才叫奇怪。而且,如果这么做希就不会有事,这种假定也没有任何可以证实的方法。在无法证实的无数的假定当中,‘如果这样的话希肯定就不会死’这样肯定的断言的假定的前提就是‘嵯峨野家的第二个孩子如果是咲的话’这一个选项而别无他选……



突然,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咲,带着意气向我问道,



“我说,那个时候的事情,给我说说吧?”



这意料之外有些强硬的话语,把我稍稍有些震住了。咲,似乎也有被逼急的一面,这和这三天来几乎无处不显露着自己游刃有余的态度的那个嵯峨野咲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与此同时,我这边却倒是冷静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事情,是指什么?”



虽然一瞬间将嘴巴抿紧,但咲还是开门见山的说道,



“希,死的时候的事情。”



……这一点也不像以想象力自傲的咲。



我朝着咲的正面凝视着她的脸。



“不是很想,回忆起那件事。”



“那个,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



说到‘能够理解’的当口,果然咲的想象力像是在休眠一样。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正把心里所想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无论如何都想知道。你和希没有同行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所以只要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



“为什么?”



理所当然的、直白的质疑。但是对此咲依旧是不依不饶。



“……只是,稍微想听听你的故事之类的理由不行吗?”



“说什么呢?”



不经意间,我的言语变得有些粗暴起来。



“这可不是你觉得有趣就可以随便打听的事。再说,你以为我是来这里干嘛的。刚才你自己也不是说了嘛,是为了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才来的。到现在不是什么都没调查过?你这边的希虽然还好端端的活着,但我那里的希已经死了。……所以不想说就是不想说。”



但是咲依旧是没有退让的意思。两手叉腰的站在那里,狠狠的盯着我。



我当然也明白,到底是哪一边的意志更为顽固。



即使是和她互相瞪着的时候,我心里也很清楚。



“知道这是你的旧伤疤,但是在此之上还是必须要向你问个清楚。”



“所以,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你那边的所谓的希的那个事故!”



咲几乎像是在咆哮着一般。



“因为这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事故!”



……这到底。到底想做什么,事到如今。



说这不是事故?



那,难道是自杀、还是想说是他杀之类的?这种可能性早在之前都消失殆尽了。咲对此也一无所知不是吗?再说,根本就没有人想要杀希啊。如果不是事故的话那就只能是自杀了。



但只有这点是绝无可能的。因为“透明人”是不会去自杀的。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是不可能抱有这种强烈的想法的。绝无可能。希的坠崖,再怎么考虑都只能是一场事故。在咲的想象当中,一定是参杂了某些的幻想的念头在里面。



咲,似乎对自己刚才所说出的这番话也吃了一惊,但她非但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反而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于此同时,之前的那种游刃有余的气氛似乎也回到了她的身上。



“……嘛,要是不听听事情的详细的话什么也不好说。即使是很细小的事情也行啦。比如说……。对,为什么会掉下去,之类的。”



对于希的死因,我丝毫不想再去回忆。我甚至想过要忘却希这个人曾经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过这一事实。更何况要叫我和别人谈起她的事……。这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她刚死去的那会,每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想到自己还是身处在这个被冰冷言语所支配的家里的时候,就会觉得,明明身边的这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但诹访希这个人,只有她却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无论说这是是悲伤也好、寂寞也好、自己的不幸也好,我没有去把这份情感具化成这种清晰的模样。只是,身体的情况毫无办法的变得很差。一天之中,脑袋总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感觉,每每回想起这些时总会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恶心感随之袭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是清晨,或者正在夜半。即使如此,学校还是每天都在去。所以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自己还真是莫名其妙的状态。



曾经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的话。



“希去世时候的事情,吗?”



我试着这样把话从口中吐出。



果然,和刚才一样,没有感觉到怎样的痛苦。当然也还谈不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感觉的程度。



……理由的话,总的来说心里倒也有点数。两年的时间里我已经习惯了希已经死了的事实,这一说是必然的。或许也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接受这一切了吧。



但,然后呢,现在怎么样?居然让我碰到了一个活着的而且还是活蹦乱跳的希。



即使她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希,我也和这个会笑的诹访希交汇过了言语。然后,一旦之前已经应该完全接受了的她已经死了的事实,也好像变得是一场梦境一样。



对,在这里,那场死亡只不过是其他世界的事情而已。



能够把情绪稳定下来的话,也没有逞强的必要。……就像是在说童话故事那样就好。我朝着咲点了点头。



“明白了,但我所知道的也都是听说来的事情。”



波浪和海风的声音甚是嘈杂,作为一个谈话的地方,这里可能还真不是那么的合适。



我如此的说道。



文香为了安慰被母亲抛弃的希而特地赶来,这一点和这边的世界一样。但当时的希也并没有落魄到非要找个人来安慰不可的地步。这一点可能两边也差不多。只是,为何希并没有感到如此的悲伤这一点的理由的方向性上,两边的情况确实截然相反的。



“因为我对此感到太过稀疏平常了,所以还一度觉得文香有点小题大做的感觉。”



随后文香提出了出去旅游散散心的方案。仅限于周末两天的短途游,目的地也只是离金泽很近的东寻坊。希虽然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但却也没有断然拒绝的理由。于是即使是这个依旧背负着债款的诹访家,在面对被母亲抛弃的女儿面前也难能可贵的同意了这次一夜两日的外出旅行。



到此为止的事情,都是从希那里听来的。之后的事情,则是在葬礼之后从远道而来的文香那里听来的。



两个人在周六的晚上入住了旅店。还是不含餐费的那种。仅作为初中生便能独自预约到旅店,听闻也是由文香事先安排让希的父亲先前联络安排的结果。因为到达目的地之后也已经临近晚上了,所以对东寻坊的参观也保留至周日进行。周六的晚上两个人好像是边说着话便渡过的,但文香和希之间能够产生什么话题,我对此也是难以想象。



周日的早上。因为十二月额早晨还是十分寒冷的,所以从旅店出来的时间也稍稍推迟了一些。



二个人随后便朝着东寻坊走去,但是好像并没有像现在一般冷冷清清的样子。



看过了名为【柱状节理】的珍稀的岩石阵之后,两人便走入了步行道。希就在那时,坐在了一根防止堕落用的铁索上。



当然那天的风也很大。但是向希袭来的这阵强风却是出乎意料的强劲。希被这阵风吹得不住的往海边的方向后仰起自己的身子。



在这时,早已生锈的铁链从木桩上挣脱了下来。



文香说,



“要是铁索的位置离悬崖的位置能再远一点的话,说不定就只是被吹起后往平地上摔一跤罢了。”



希就这样整个身子后仰着,掉落到了崖底。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希从悬崖上跌落。希当场即死。听说死的貌似毫无痛苦。”



而之后的事情,报纸和新闻多次做了报道。著名的观光景点发生的不幸的意外。意外中身亡的是来自金泽市的初二女生,诹访希。不知道是不是观光的管理体系并没有任何问题。当地的自治体的负责人只是如是说道,“今后会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而加强相关检查机制。”



这之后,只是针对被挣脱的铁索的部分进行了更换,而其他部分通过前天的的观察可以得出过了两年依旧没有得到更换的结论。这对于我来说,也并没有感到任何不满在其中。



因为还需要经过警察的调查,所以守夜的仪式是过了两天之后才得以进行的。而葬礼则是在三天后。我没有能够出现在她的葬礼上。因为我和希的这种关系,知道的人也仅有文香一个人而已。我自己也不希望家人知道我和希之间的关系。更加根本的问题是,我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出席葬礼有何意义。当我在希的像前摆出一副奇怪的神态合着双手礼拜的话,这对希又有什么好处呢?



文香,身着着校服来找我。



然后,面对着一副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的模样的我,一边频繁的表露着对我的可怜,一边事无巨细的将希最后的场景向我娓娓道来。



那个时候自己的内心很想把自己的耳朵给捂上……



咲连随声附和的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保持着缄默,就像是不想放过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一样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听着我的叙述。



“认为当初自己幸亏听说了希最后的境况的想法,是最近的事情。”



我这样为自己的话总结了一番。



“这里面总觉得有什么好奇怪。”



随即咲便发出这番言论。两年的时间里,不论是否出于我自己的主观意愿,对于这段事情都已经在心里反刍数遍了。但对此只是听了一遍的咲却能得出如此结论。



带着一副险恶的表情,



“你试着想象一下。希坐在那条锁链上的场景。”



这虽然像是咲在自言自语,但在我的脑中去不知觉的浮现出模糊的场景出来。在眼前这个悬崖边上浮现出希的身影。但是我已经,无法很好的想起自己那边的希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犹如魅影般的希坐在铁索上。要说真有什么奇怪的话,的确为什么要挑这么危险的地方坐下来,这一点上吧。如果当时我在现场的话,一定会出手制止吧。



……不对。要说危险那也是知道了这之后的结果才得出的结论。所以这种程度的事情的话,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呼啸而来的海风将脸抽打着有些扭曲起来,而咲则是朝着海的方向狠狠的瞪着。或者说是朝着和海有着一线之隔的铁链吧。



看着这一副不紊不乱的侧脸,我不禁突然想到。原来如此,如果是这家伙的话肯定不会让希走上死路吧。



自从希死了之后……。不,应该是说自从自己的家变成那副模样之后……。



不对,远在这之前,在我还没有记事之前开始,说不定就是天生的。



我从没有像她那种对任何事物竭尽全力的思考过。我的思考都是非常散漫并且无法汇总起来,既无法撩开眼前模糊不清的迷雾,也无法打破对自己形成障碍的壁垒。虽然在学校的成绩总的来说还不算太差,但这也无法足以作为标榜自己头脑伶俐的象征。



从一个人的外表看,是无法琢磨出他的脑袋是怎样的。但是,现在一副沉默不语甚至是紧密着双唇的咲的思考,她的那种注意力的强韧性,我在此不得不予以高度的评价。



这期间到底是过了多久,也大概没花多少时间吧。



一副像是要闭上双眼似的只留下一条细缝的,紧锁着眉头的表情,咲发话了,



“这样啊,原来如此,这样一来的确根本不可能。”



沉重的,但却是自信满满的声音。



“……谎话连篇。”



我确信自己根本没有说谎,所以我认为这番话不可能是针对我讲的,于是一时间我保持了沉默。咲做出像是刚注意到我的样子抬起了头,微微上扬的嘴角形成了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我想起了自己刚好有点急事。不能继续陪你实在是很遗憾,我乘下一班特急列车回去。”



说完便大步的转身离开。我不禁喝止道,



“你给我站住!”



对着只是将头扭过来回望我的咲,我加重了语气说道,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话都讲给你听了,你倒好,急事是什么急事?这又不是你这边的希的事情,要是发现了什么的话,难道不该和我说说吗?”



咲停下了脚步,眼里浮现出了一丝迷茫。



“……这样啊。嗯,说的很有道理。当然应该要这么做。说实话,现在我整个人都冷静不下来……。不好意思,稍微等我十秒钟。”



我还在想短短的十秒钟你能干什么,只见咲大幅度的仰头朝向天空,将混含着海潮气息的空气一鼓作气的埋入自己的胸中,大大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然后朝着我右手的掌心,



“再给我,一分钟。”



咲从一串小珠子纹饰着的牛仔短裤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片。对照着手表比对了一下,一瞬间还以为她要皱起眉头,下一秒却又在那里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其放回原来的口袋之后,朝着我笑了过来。



“好吧,让我们稍微冷静一下。”



我一直都很冷静。倒不如说,看着到目前为止一副无法保持冷静的咲的样子反而更让我担心。但现在咲终于又取回了之前的那份从容,目光朝着潮涌的海面望去。



“如果要是有时间的话……。在这里说明白是最好的。”



“什么时间?”



我有些摸不着头绪,带着这样的疑惑问她。



“你指的是什么时间?和希有关系吗?”



“嗯。”



干脆利落的回答。咲将手插向腰间,两脚则摆出一副分别稍稍向外的站姿。



“这里面本来有一些很蹊跷的事情,但听了你的话之后我确信了。于是我立刻明白了现在不是在这里看日本海的时候,于是一下子有点慌乱了手脚。”



“所以说,你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情。”



“希,会遇到事故。”



……我一下子失去了言语。



而另一面,就好像是在刚才的十秒之间就把事态的全貌全都掌握了的咲,滔滔不绝的向我叙述起来。



“要按可能性来说的话,可能不足百分之一,因为是致死性的事故,所以可能性要是一旦接近百分之一的话就会是一个让人觉得比较焦虑的数值了。所以出于这样的一个原因,无办法在这么晃悠悠下去了。”



我好不容易像是鹦鹉学舌一般的重复了一遍【事故】这个词。



“从你刚才所说的话里判断是不是有骗人的地方,用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出来。但要深究其中的缘由的话,那就说来话长了。”



我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刚才所叙述的那些话。真有这样的,立马就被看破的骗人的幌子混杂在我刚才的话里吗?



但是,总之我是这么觉得。



“虽然我一点也不明白……”



无意识间,我向前迈出了半步。



“但是如果说希现在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的话,就不是在这里傻站的时候了吧!”



即使说来荒诞,但对于我这个从其他世界放逐而来的人来说,这个东寻坊确实是有着让我回到原先世界的线索的唯一的场所也说不定。虽然从外表来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我们也没有着手做过任何像是调查之类的动作。另外,被放逐过来的时日也已过了三天。即使最初可能留有什么线索,但时至今日还能不能有所保留也就不一定了。即使是才第三天而已,说不定也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再加上……。这说不定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如果选择现在回到金泽市的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东寻坊的财力了。除了借、赚、抢之外,我没法回到这里再次展开调查。



关于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自己心里也是十分的清楚。更为甚者的是,我对希所抱着的那份情感的本质究竟为何这一点在被咲无情的揭穿时,即使面对这种让我根本无法接受的观点,现在看来也不免有些动摇。



即使如此种种,但我依然丝毫没有犹豫。不管我对希抱有着的是恋情也好,其他的什么想法也罢。总之,对于再一次失去她这件事情,我是再也不会允许它发生的。



但,咲却在此摇了摇头,



“所以说,刚才我那不是有些慌乱嘛,所以冷静下来之后,我对现在的情况仔细考虑过了。”



从口袋中取出刚才的小纸片。是关于列车时间表的复印件。



“就算是特急班车,现在赶过去也只是在车站干等着。”



然后咲对着我投出一番温柔的微笑。



“放心吧,希绝对不会有事。……现在我就告诉你。关于两年前的真相…”



4



“你刚才的话里面,有假话。”



“我可没有说什么假话。”



“我没说是你撒的谎。”



从刚开始……。从车站乘上的巴士下车之后,我除了咲以外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人。从这个本来就是沉寂的如同一片死地的这个东寻坊的步行道放眼望去,只剩下如同噩梦般昏暗的天空和海平面。在耳边回荡不绝的则是如同地鸣般波浪击碎的声响。和一、二月时那种如同被冷冻过的空气相比,现在的这个温度还算是能够忍受。但我的四肢上正不断流失着温度却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正是这份酷寒,帮我保留着现实的味道。咲说,她要告诉我两年前的真相。



我所知道的事情,就如同刚才我和咲所说的那样。对此仅听了一次就断言其中有所不实的咲,正在那里若无其事的耸着肩膀。



“嘛,要说假话本身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知道什么是陆风海风吗?”



听到像是听过。好像是在初中的时候学到的。但具体是怎样的内容如今却是回想不起来了。



“……就这个词的话好像听过。”



咲微微的笑了一笑。



“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所谓的陆风海风指的就是,因陆地和大海一种易发热和一种易变冷的特性差异所产生的,只在靠近海边才有的风的流动方式。”



大概就是这样吧。但这又如何?



对着一脸期待后续话题的我,咲向我投来无奈般的眼神。



“还不明白?”



“……什么啊。”



“试着去想象一下啊。在你的眼前,不就正是这块场所嘛?”



在咲所指的方向前方,是一块破旧已久的注意安全的提示牌,和崭新的铁链护栏。



“你那边的希就在前面的铁索上坐了下来。然后一阵强风吹来,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接着铁索从木桩上挣脱,掉下了悬崖。你看着那里,然后试着在大脑里想象一下。”



不想看,也不想再大脑里想象那样的场景。在咲这番强硬的要求下,我反而更加不想把目光投向铁索那里,即使再如何把此是当做其他世界发生的天方夜谭也罢,我最终还是不想在自己的脑子里回放这样的场景。



像是一声简短的叹息,从咲的口中漏出。



“做不到吗,那这样吧。”



耳边泛起了脚步声,咲向外走了起来。



朝着悬崖的方向。



“……你干什么!”



对着不禁提高音调的我。咲一边走一边淡然的说道,



“没关系啦。”



的确,铁索都是崭新的。大概是不会从木桩上脱落吧。但是,袭击了希的却是一阵突风。而此时的大风也正呼啸的刮个不停。



猛烈的,我的脸上,像是从正面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



如同刚才咲所提到的。知道什么事陆风海风吗?



……难道说。



要去阻止她,一边想着非要阻止她不可,我的脚却驻足不前。最终,咲终于来到了希当时最有可能坠崖的铁索边,轻轻的将自己的身子放在上面。



锵铛的一下,发出和金属相互碰擦的声响。坐在铁索上的咲,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我顿时醒悟过来。知道在眼前这一幕真实的重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明白。大概是读懂了我脸上的表情,咲轻轻的点了点头,重复了一般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陆风海风。”



“……”



“因为一到晚上海水这边的温度就会显得比较高,所以风是从温度角度的陆地方向吹响海面。而白天则恰好相反。”



风从我的正面吹打过来。从日本海的海平面吹拂而来。



“是不会掉下去的。不管是怎么样的突风,因为都是顺风嘛。就算跌下来也只会朝着陆地的方向而已。”



我所接受的这个让我觉得‘原来如此’的见解是如此的单纯,但也是如此的一针见血。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风是从咲的背后吹过来的。我挣扎了半天之后,总算是支支吾吾的开了口。



“希她……,希那时候朝着哪边坐还不知道吧。如果说从海边吹来的风和她所坐的方向正好形成逆风的位置呢?”



“你是说这样?”



咲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大海的一面坐了下来。只是将头侧着转了回来说道,



“你先试着想象一下再发表意见吧。”



对此我无言以对,如果现在从海面向这里突起强风的话,咲可能就会朝着后方倾倒随即倒地而敲到脑袋吧。但是因为风的关系而向海的一侧倾倒的话,这的确令人无法想象。



咲从锁链上起身,背对着大海立足而站。



“确实,像在这样被海风肆虐的悬崖上所刮着的风的确很强劲。但要凭这一点去实现从悬崖上跌落的话,风必须要从陆地方面朝着大海吹来,否则怎么想都不可能。但是,所谓的陆风海风并没有那么强烈。从高气压输入到低气压的风,也就是说这种风并没有逆转季风的能力。更何况,冬天并不怎么温暖的陆地就更不用说了。



她抬起头。



“那么。”



但是,咲朝着我伸出食指指着我说道,



“那,到底为什么?你也是住在金泽的对吧,这样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吧?北方陆地的冬天的时候,风向是朝着哪里吹的。”



被这么说着我便想起了,在金泽的道路上,那些让我烦透了的大风。



在冬天的时节……。风,是拂过日本海朝着陆地的方向吹来的。现在即是如此,两年前也别无二样。我突然回想起了前天,在我的世界里将花瓣抛落后,背对着悬崖的我从云层中看到了太阳。那应该是在正午的时候。



风从北面吹来,而悬崖正是朝着北面。



咲在不意间,从我的身上把视线逸开。



“不可能啊。被风吹倒后才跌落,这样的说法…”



“那,也就是说撒谎的人,是文香?”



我这么自语道。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文香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理由是什么……?”



“为了帮助无法自由发挥自己想象力的你,我来试举几个例子看看吧。”



咲举起一个拳头,从中先将食指伸出。



“其一,其实文香,并没有看到希掉落的情况。只是凭着自己的想象所说,所以才会与事实不符。”



接着伸出中指。



“其二,对文香来说,如果希不是因为被风吹倒后才跌落的这个原因的话,就会产生不利于她的理由。”



随后是无名指。



“其三,文香自己脑补了实际上并没有吹过的大风,并将它当做了事实。”



“……我觉得,这三点都没能充分说明什么。”



“嗯,没错。”



爽快的承认之后,咲收起了伸出来的拳头。



“但是,希跌落的原因并不在于风吧,从你的话里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诶?”



“希,并不是因为吹起的风才跌落的,直接的原因是因为老朽化的铁索从木桩上掉落的关系。在你说明的时候只要把这点讲清楚就行了,但却特地的将既没有被问到、也没有什么确凿根据的风的事情拿出来讲。光就这一点来说,就很奇怪。”



被她这么一说,也还真是这样。事实上,希的事故,光从铁索的管理不善这一个理由就应该足以尘埃落定了的。



“试着想象一下,为什么文香要把问也没有问到的风的事情拿出来说呢?或者说不这么说的话哪里就不对吗?”



“……”



“如果光靠想象还不够的话,那就回想一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在提及风的事情的时候,文香的样子表现的怎么样?”



虽然这是一段我想忘记的回忆,但我至今仍能鲜明的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文香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重新响起了一样。



(铁链从木桩上挣脱了开来,因为太过老旧了吧。铁链也被海风吹得锈迹斑斑。)



(文香看到了掉下去的希,那是当场即死的。她告诉我希在临死之际并未遭受太多的痛苦。)



随后我当时就自语道,“像这样的铁索,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文香她……。说并不只是因为铁索老旧的关系,因为我又说了‘就这样放置着这样早已生锈的铁索不管么’这样的话,于是又像是补充说明似的说了当时大风的情况。她说当时也不单单是铁索的问题,正好是被一阵强风带倒,而那时恰好铁索有从木桩上挣脱了开来。



……这样一说的话,老是在反复强调风的事情了呢。“



于是,我又回想起了一件事。



“到了最后,我记得就索性变成了因为那阵风的关系。”



“应该就是这样吧。”



咲双手交叉着,紧皱着眉头。



“肯定也就顺理成章的这么说了吧,……然后,怎么样?文香撒谎的理由,想象到了吗?”



虽然这么问过来,但咲肯定是已经知道答案了的。既然这样的话,再怎么琢磨我这平庸的脑袋,终究还是得不到什么好处吧。见到我缄口不语,咲一阵苦笑。



“嘛,关于这一点的话,因为我这里事先还是有那么一点小情报的吧。你没法想到这个点上,也是情有所原啦。那,你听好哦。



实话实说的话,就是这样的。文香事先就知道铁链和木桩老旧,也知道那个地方可能会比较危险。在知道危险的情况下,还故意让希往那个地方坐。这样一来,于是希就死了。”



“……谋杀!”



看着反射性大喊出声的我,咲只是侧着脑袋摇了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想至少不会到这个地步。……我猜,原先文香只是想吓吓希而已吧。



所以,当希真的死了之后,实际上文香对自己也感受到了不小的罪恶感。因为不想让事实变成‘自己让希坐在那个地方才导致她死了’的缘故,要是说因为铁索老旧才发生的事故的话,作为原因来说太过直接,‘并不是只是因为自己诱导希坐上去才发生的事故’,像这样的一个借口,文香急需一个能够开脱的理由和对象。



这样的一种想法占据着文香的大脑,于是这个理由和对象就渐渐演变成了根本就不存在的从陆地吹来的大风了吧。”



结城文香……。我曾经认为她只是个稍微有点奇怪的女生。昨天,被追着拍了照片之后,对她的看法又有了些新的改变。但也仅限于此。



我对她并没有超过这种程度以上的印象。当然对其他任何人都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因此相关于她的事情,我完全找不到头绪。



“文香,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稍片刻,咲便直截了当的把其中的缘由说了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她这个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扭曲罢了吧。”



“……”



咲随即又问道,



“我说你啊,昨天也不是碰到文香了吗?”



“……在河畔公园那里”



“不,我说的是在那之后,大概是在香林坊还是哪里吧?”



那就是在犀川的河堤上,但那是应该没人看到才对啊。不知不是不察觉到我此时惊讶的神色,咲在我的面前把手来回的挥了两下。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还自行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文香故意走在我们前面等着,躲在障碍物的后面,使劲的往你这边瞧着。那时我就猜她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大概是想尝试和你取得接触吧。”



“和我?”



为什么?确实,文香在我那边的世界里好像对我是抱有一定的兴趣,但是……



咲露出了稍显阴沉的表情,



“我觉得,她的兴趣应该是摄像吧。”



“好像是吧。”



“但,也不仅仅是摄像。”



咲像是一副很反胃的神情,



“把他人的伤疤记录下来才是真正的兴趣,对那家伙来说。”



“……伤疤。”



“因为昨天你一看就是一脸的不幸全开的表情嘛,身上一股消极的气场,所以我想对此文香是不可能放过的。那家伙,后来对你说了什么?”



我回想起了,昨晚,



“她对我说,‘你是最棒的’。”



像是在驱散污秽似的,咲不断的挥着手。



“啊,真是的!要是当时我在场的话,恐怕早就动手了。”



她真就这么的……



即使是咲这么说,我还是一下子无法全然接受。虽然没有什么无法相信的理由,但同样也没有能够让我全然接受的根据。在我看来,结城文香虽说多少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但也仅限于此而已。



咲摸了摸被牛仔短裤所包裹着的自己的腿部。



“还记得,我说过自己曾经遇到交通事故差点死掉的事情吧。”



“骑自行车的那个?”



“对,粉碎性骨折。然后,就来了,文香。”



不知她本人是否察觉,这时的咲,俨然一副紧锁双眉的神情。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对那家伙的本性产生怀疑。对文香来说,我只不过是她的一个表姐的学姐而已,对吧?我们两人之间完全就没有什么交点,面是见过几次,但也就是仅限于此的关系而已。但就这样的关系,她还特地的来探病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曾经一度以为她是个懂礼节的好孩子。但是,‘请问痛不痛?’‘一定很痛吧?’之类的话从她嘴里反复的问出,那时的她眼里甚至还放着光!对着我那被石膏绑住而不能行动的腿,投来令人甚至是感到厌烦的程度的视线。我真是觉得莫名其妙。



还有,她还自以为我没有发现,那时的我也被她完完全全的偷拍了个够。”



“……”



“从那之后,我就对她的行为开始警戒了起来。然后,她后面再来的时候就是希的家里出事的那会,我记得希的母亲回到娘家的那段时间可厉害了。完全是一副在说着‘痛苦吗?你说说是不是很痛苦?’的表情依附过来。”



……在希的葬礼之后,文香和我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却特地找到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的我,将希临死时的样子无微不至的告诉了我。现在回想起来的话,文香那时总是不断重复着希的名字,有种一定要让我听到的压迫感在里头。



“但是,希并没有作出很悲伤的表情,只是一副笑脸的告诉了她,自己没事。因为那时她正在模仿我,成为一个乐观派罢。”



在我那边的世界里,希应该也没有做出过悲伤的表情吧。可能是毫无表情的说了句,那又如何?之类的话,因为那时的希本身就是个‘透明人’。



“于是那家伙对此似乎感到十分的不满。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因为她无论再怎么纠缠希,再如何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假扮成一个天然的模样说着往伤口上撒盐的话,对希也不能造成一丝伤害。



就是在那之后吧,那家伙对希提出了去东寻访旅游的提议。”



要从时机上来说的话,确实是会演变成那样。



“我就觉得那家伙一定是在图谋着什么事情。可能是想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把希的不幸的一面都看透,看个够吧。所以,后来希来邀我的时候,我立马决定和她一起去了。……我说…”



渐渐将话题代入高潮的希的口吻,一转而变的突然冷却了下来。



“文香为什么要把没有问到她而特意提出来的‘风’的话题拿出来说,对此我说过自己心里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吧。



在周六我们住宿的旅店里……。原本应该放在桌上的注意事项、也就是那些提示紧急出入口在哪、还有就是一些观光设施的介绍之类的东西,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被文香抢先的给处理掉了。于是我就想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于是我就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问住宿的管理员借了一份相同的东西看了一下,结果你猜上面写了什么?”



即使是我,这时也大体上也察觉到了。



“铁链……很老旧了。”



咲轻轻了点了点头。



“上面提示不要轻易靠近。



但是,就在第二天。一手把注意事项给处理掉的文香却特意的邀我们往步行道的方向走去,就在那里她说‘我帮你拍张照吧,希你就站在那里’。然后就顺其自然的又追加了说了句‘那个,要不,还是坐在那个铁链上吧?’”



我听得汗毛直竖。



非常冷静的,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的口吻,咲接着说,



“我就在那时阻止了她。”



“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文香想要做到哪一步才能罢休。我当时是以为,让希遇到危险,品尝到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这样的程度应该也就满足了吧。



但是,从你的描述来看,希最后是死了。如果文香真的是扭曲到这种程度的话,那看来我也不得不把我的一些想法要重新的审视一遍才行。所以也就不得不尽快的回到金泽才行。”



对了。刚才咲也说了,希将会遇到事故。



“……结城文香,这次又想对希做什么?”



咲深深的耸了一下肩。



“我不是说过了嘛,只要见到文香,自己内部的警戒警报就会响个不停。昨天遇到她的时候,就怀疑过她是不是又想闹什么事情。但,最后还是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于是就索性无视掉了。



……但现在你把这个‘因为文香的恶作剧而使希最终致死’的事实摆在了我的面前,那我就绝不能再放松警惕了。因为如果放着一件,自己不去做而最终会导致自己后悔的的事情不做的话,就不符合我的风格嘛。”



这也不符合我的风格。只去做那些必须让我做的事,然后坦然的接受最后的结果,所以对我而言从来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也从来没觉得后悔过什么。



“关于具体她想做什么事情。”



仿佛是有些含糊的回答。



“嗯。让我再确认好了之后再告诉你。”



两年了。在这两年里,我可能就这样被文香一直哄骗着吧。好不容易能够来到希最后的地方替她悼念,现在却告诉我文香才是导致希死去的罪魁祸首什么的,我到底该用怎样的心境去接受这一切呢。对当前发生的一切,我应该也是有什么话要说的,但真要这么说起来的话,听上去感觉自己所要说的话,才真的像是一个童话故事一样不真切吧。



是应该发怒吗?还是要去憎恨她?不可原谅……,不对,首先我有想过无法原谅文香之类的事情吗?



真的不明白。咲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吗?我自己又是怎么去看待这件事的。



于是我又发问,



“就算你的这些预见都是正确的……。但为什么文香,会有这样的兴趣呢?”



“这种事情”



咲明显的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我哪里会知道!”



“……”



“连想象都不想去想。就我知道的事情就是,文香的家境还算是比较宽裕的,她又是家里的独身女,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很普通啊,太普通了。……要是硬要找个什么理由的话,那也就是她的这样的一个家境才导致她对不幸的事情有这么大的兴趣也说不定。所以说她这种人是不正常的,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才是正解。”



虽然这是我问过去的问题,现在也不禁觉得,可能就是这样的吧。对我来说,想要从身处的环境去推敲一个人的性格那是非常荒谬的事情,因为看看现在,我和咲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是在同一个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还有就是…”



话说到一半,咲突然又语塞起来。



“……啊-”



“怎么了?”



“恩,本来是想再稍微多说点的,但还是算了。再继续下去的话,就只是在普通的诋毁她了。”



我感到十分的意外。我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对文香应该抱有何种态度,但咲对她的愤慨,在现在看来是一桩十分明了的事情。即便如此,咲却主动的闭口不谈了。



“说是说诋毁,但终究可能是事实吧。”



“可不是。”



咲苦笑着。



“虽说是不是真的,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我也不是属于那种毫无自觉性的人,要不及时控制一下的话,随时都有可能把事情做得过火。”



“做得过火?”



“恩”



微微的点了点头之后,露出些许苦笑般的神色。



“就是那个,像是把自己的某些劣等感投影在别人身上之后彻底的去贬低他,让自己一身清爽,还有就是自己比较毒舌之类的吧。文香虽然的确很恶劣,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的这种本质也是十分恶劣的。



虽说让我现在就能阻止文香她那些无聊透顶的恶作剧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在你的面前彻底的去贬低她,这样一来只能让自己感到不堪而已。“



咲打了一个休止符的手势,意在表明接下去自己什么也不想说了。



“那差不多,我们准备出发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还不知道这边的文香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光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干的话,就让自己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我突然重新意识到了自己是被这么冷的大风吹刮着。在谈话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份寒冷。



咲好像也和我一样,不经意间,哆哆嗦嗦的,



“啊……。好想喝点什么暖和的东西。”



她这样嘀咕着。



然后,又突然用十分刻意的明朗的口吻说道,



“没有什么其他的话题?你看我都哆嗦成这样了,这样默默的走路实在太难受了。”



要说其他什么话题,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就这样沉默着一路走过去,对我来说也一样的难受。保持沉默的话,不能不去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咲悄悄凑近我的耳朵,



“那个,我说啊。有件事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在意啊。”



“……什么啊?”



“我说你”



所谓的不怀好意的笑脸,此刻映衬在她的脸上。



“和希有没有做过啊?”



我一下子停顿了一下呼吸。



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回话,终于开口说出的就是一句,



“什么啊?”



理所当然的,咲用手指指着我笑了起来。



“哇,装傻、装傻”



我低下头,朝着被弄脏的运动鞋的脚尖部分俯视着。



“我说啊,不要这么害羞嘛。咱俩谁跟谁啊”



什么谁跟谁?见面才三天罢了。



咲的话变得有些低沉,就像是在一边碎碎念一样,这让我更加难以开口。



“……不知道。”



然后,作为对我的回击的话又显得过于孱弱的咲对我这么说道,



“那个,怎么说呢,这也是关于我可爱的后辈的事情嘛,一句不知道可不能随便打发我哟。”



不断不怀好意的逼问着我的咲,可以想象,在接下来回到金泽的这段时间里,我肯定是要被她追问道底朝天的吧。



嘛,算了吧。也没什么必要搞得很隐秘一样,因为……



“没做过。”



根本就什么也没发生过。



“又来了,你看你脸都红成这样了。你认为这种程度的谎话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到底是有多红,但就算是周围现在没人,就能把这种问题面不改色的说出口的你到底怎么想的,节操什么的早被你不知道忘哪儿了吧?



对着靠在高处的咲,我的口吻变得愈发的生硬。



“没骗你”



“诶~~?”



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咲一本正经的将头歪向一边。



“这要是真的的话,那我还真得把‘男人’这种‘生物’的看法重新审视一下了呢~”



……那你就重新审视个够吧,反正咲对我的本性是知根知底的,没必要刻意隐藏什么。



我将视线从指尖,转向远处的松树林。



“不过,也的确有过类似这种事情的气氛的时候吧。”



“果然果然”



“但是”



我稍稍思考了一下。



“觉得恶心。”



“恶心?”



对着听上去有些错愕的咲的声音。我点了点头。



“恶心的不行,最终,我和希连手也没有牵”



我内心做好了从咲口中可能会吐出的一些玩笑般话语的觉悟。



但是,只是在一阵短短的沉默之后,咲开口说道,



“……发生在家里的事情?”



就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



这就足够了。真不知是该说她的感觉太好了还是说她对我真的看得很透,为什么咲能够如此地步的理解到我?为什么我连她这种能力的十分之一也不能具备呢?



说到底,我没能去触碰希的最大的理由,除了从父母身上去寻求以外别无他法。与其说是恶心,我觉得不如说是恐惧吧。因为希的脸此刻几乎和从一副一本正经的顽固形象一转而变的变得油腔滑调的父亲,以及一层一层的不断浓妆艳抹的母亲变得一模一样。



我和希的关系,没有那种世俗的要素在里面,但这也并非有着什么崇高的含义,直截了当的说,我觉得就是一种互相扭曲的关系。如果说非要用一些现实的手段将此拖入一般的层面的话,那肯定也就是牵手、接吻之类的事了吧。



因为我也毕竟属于‘男人这种生物’,冲动肯定是有的。我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凭着这股冲动去跨越肉体上的这种被依附着的‘厌恶感’的。



但是。



“就我还在认为这是‘恶心’的事情的时候,她就死了。”



咲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傻啊。”



“我自己也知道。”



“话说回来,还真是个小P孩啊你。”



“知道。”



如果在我的世界里,有着让我觉得值得后悔的事情的话,那并不是希死去的事情,而是直到希死去之前我都没能紧紧的抱过她一次,仅此而已。要是这么做了的话,即使傻瓜这个头衔还是无法避免的话,至少小P孩这个称谓或许多少能够得以改善也说不定。



但现在,我正在为别的事情而感到深刻的悔憾。



怒涛的声响现在依旧搅乱着我的听觉,忽然间,这种感觉仿佛如同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