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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希望的街道(2 / 2)




“现在我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哪还有闲工夫考虑什么线索。”



“虽是这么说,但你就真的一次都没来过这地方吗?你想想看,要是从东寻坊掉下来、又出现在东寻坊的某处,那我还能理解。或者是出现在某地圣庙的活祭的祭坛上什么的那就更添一层戏剧性了不是吗?为何是在金泽、而且偏偏又是在若松町河畔的公园里。我真的是找不到一毫米的理由在里面,作为笑话来看都不会觉得有趣。”



“把这事当笑话我还真是会很困扰的。因为我是在这里醒过来的,所以姑且事情也只能是这样啊。”



我还在想她接下来肯定会这么做,于是不出意料的,咲竖起了自己的食指并直直的指向我。



“所以说这种时候就要多试着去想象一下!”



“怎么试?”



“要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从来也没来过这里的话……。这样的话的确,没什么法子了。”



她无力的放下了手指、踢着脚边渐有些枯萎的草坪。



我做了件对不起咲的事。对此我心里感到些许的愧疚。



实际上、我从前是有来过这里的。



何止是这样、这里可以说留存着我某些深刻的记忆…



正悼念着咲的我被卷入这一莫名奇妙的现象后,作为我醒来的场所来说,反倒唯有此处才最为合理。



没有说出来的理由,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而已。



嵯峨野咲凭着她的那份阳光以及其开朗的秉性、想必是有很多人从她那里得到过帮助吧。这一点我也清楚。但是、该怎么说好呢。



我也会有不想和阳光沾边的时候。



三年前、冬天。



大概那也是和如今差不多的、十二月左右的时候吧。风吹得很冷、但雪倒是还没有下。因为据说会有不知名的艺人会到吉之岛这里来表演节目,所以那天我必须得去看看。



那位艺人虽说对我家来说只是一个不知经脉的远方亲戚、但毕竟是母方的关系人。所以好像要是我们家不来一个人出来给他捧场的话、面子上多少有些说不过去的样子。哥哥的话和朋友已经有约在先了、而母亲则要出席“町内集会”。那个时候好像倒还真是有什么集会的样子。但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集会的真假、所以依稀记得自己对母亲这种应该在体面上表现出自己重视亲戚往来的活动上差遣自己儿子作为代角、自己却在一边享乐的想法很是佩服。被絮絮叨叨的赶出家门后,因为实在是受不了回来后继续会被母亲絮絮叨叨的缘故,便老实安分的朝着吉之岛去了。



作为不知名的艺人、果然也是有其不知名的理由在里面。在这个冬季最寒冷的时节里、连屋子里的气氛也能搞得如此冷寂,对此我也只能是佩服不已。只是出于面子上的缘故、我便随便找了个位子站在那里。但就此我也没有立马回去的打算、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并朝着四周随意的打量。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在河对岸的河畔公园的外缘、自行车道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因为是昼短夜长的季节、所以这时候周围已有些泛暗,天空也像是说好了似的变得沉重起来。靠近水边的空气应该更是寒冷、但那个坐在白色长椅上一动也不动的身影确实毫无疑问的就是诹访希。希坐在那里并没做着什么事、只是一味的看着眼前流淌而过的河水。在那张毫无表情的如纸般白色的脸庞上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感觉,然后在不经意间、我想着要和她说说话。



我推着自行车渡过了桥。从侧面慢慢的靠近、但她好像直到我真正走近她为止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吧、希这时才一脸迷茫的抬起头,但是从那张脸上果然还是找不到能称之为表情的东西。



“啊、是嵯峨野君啊。”



希穿着淡粉色的毛衣、但是这毛衣的网眼却很大,不像是能够抵御这冬季寒风的装束。事实上她的嘴唇也早起失去血色、甚至是有些接近紫色了。比起要和她说些什么、我倒是更为此而替她担心着。



“你不冷吗?”



像是被这么问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体温方面的问题似的、希轻轻的抱起了自己的身子。



“好冷啊。”



“怎么了,一个人呆着这种地方?”



“嵯峨野君也不是一样、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是…”



因为看到希的身影才跑过来的。这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我和希之间也仅仅只是有过几次会话而已的关系。于是我记得自己当时便取而代之的故意直截了当的对她说,



“因为我是听说吉之岛来了搞笑艺人,所以才到这里来的。”



“搞笑?”



一直是毫无表情的希的脸上显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嵯峨野君?”



我出于对艺人的关注而特意赶赴他处这件事对当时的希来说可能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我一直是被希看做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类型的人。



……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甚至感到有些高兴的自己、内心真是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那个艺人是母亲方面的远房亲戚。要是不去捧场的话家里会没面子的。”



“这样啊、那好笑吗?”



“不好笑……”



对于这个回答、希噗嗤的笑了出来。



“那还真是悲剧啊。”



还真没错。我也笑了起来,于是原本周遭这像是饱含着针刺般寒冷的空气也随之缓和了一些。



视线转回河面的希轻声的说道。



“……我呀,稍微想了一下。关于升学计划。”



“升学计划?”



当时的我只有初中一年级、和小学生也只有一年之差,即使如此我也是自认为已经懂了不少道理了的。但即便如此,升学计划这个词对我来说也还是太早了。于是我只是在一旁呆呆的凝视着希的侧脸。



可能只是稍许,在嘴角边做出像是在微笑般的扭曲、希接着说道,



“在我的身边存在着【道德主义】和【人文主义】,他们互相之间不断的在争吵。而我并不想成为其中的任何一方。……所以就一直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当然,不论是【道德主义】还是【人文主义】,这些词对于当时的我而言都还太早了。……只是,即便是之前被咲不断指责的那个没有想象力的我也能明白,希因为【道德主义】和【人文主义】之间的争吵,而正饱受着艰涩的生活。而且这还可能是非常的艰涩。



如若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在这十二月里来到河岸边,一动不动的任凭寒风吹袭。当时的我,借用咲的话来说就是一副【非常槽糕的状态】,当然在那个场合下我将自己的一切都坦露出来的话,她可能也不会不觉得我这个人还要不幸。但是当时、我能够意识到这世上不幸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件事,对我来说便是当时一个小小的值得自豪的地方。



“你说说,我倒是该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希并没有期待着我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因为她根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而且即使要我来回答什么的话,我对希的一切都太不了解了。只是老是这样沉默的站着的话又显得有些傻气、所以我考虑着说些什么。既然希的事情我什么也不好说的话,那能说的就只有这个了。



“……要是全部都消失了的话,那不就好了吗。”



慢慢的、希抬起头望着我。



“全部都消失?”



“要是那样的话就一定会,不管是道德主义也好,人文主义也好…”



当着自己孩子的面漏嘴说出生孩子只是为了顾及自己的社会地位的父亲也好、苦于应付如何在每次料理时把握好只做出两人份的母亲也好、含有【孩子就到此为止不会再继续生了】的含义的名字也好,



“在我们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打断我思绪的不是咲的声音,而是一阵发自心底的明亮的呼喊而来的他人的声响。



“噢~喂、咲前辈!”



“啊、来了来了。”



对着这个声音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的我,这才终于醒悟到这里千真万确不是属于我的世界。



结婚纪念的装饰盆完好无缺、印第安首饰店仍在经营中、辰川食堂的老爷爷现在仍在健康的工作。这些全部对我而言、都只是如同舞台中背景般的存在。确实他们都和我所知道的世界里的情况不同,但这些都不是本质上的问题。我对于咲的【自己来到了异世界】这一说法、心里只是存在【这下就有点麻烦了】、这种程度的认识而已。但实则、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认可过自己来到了其他世界这一假设。



但是、现在我终于清楚的认识到。这里不是我的世界。这是一桩多么清楚的事实。



在我视线的前方,诹访希、朝着我们大力的挥着手。



5



希的声音的本质还是一样。带有特征性的、像是略有些沙哑的声线。但是,首先音量是不同的、干脆利落的说话方式也不同、音调也不同。虽然希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发出“你好你好、咲前辈。正好你能在附近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声响,但是我此时只觉得一阵晕眩。



她虽然确实就是诹访希、但是从外观来看、就像是个不同型号的能够更换服饰的人偶一样,从头到脚完全都不同。从前那个几乎只会穿着一些近乎是禁欲般的毫无色彩的服饰的希、现在却是一身腰果图案的束身长衣,外披着一件棉质外套、最后围着一条翡翠绿的围巾。而且看上去好像还稍微化了点妆。举止仪表中不时透露出的那种清爽的感觉、毫无保留的在我们面前展露无遗。且先不去考虑这些异同之处,不管怎样,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希正欢畅的笑着、活生生的活在这个世界里。



我实在是无法站稳脚跟,便在最近的一处长椅上步履蹒跚的坐了上去。因为是在咲的身后、所以她对此并未发觉,而只是一味的朝着希的方向大力的挥着手。



“嗨,最近还好吧!”



像是一边跳着向咲走近的希、一边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稍微像是有些感冒了。你听声音都哑成这样了。”



确实是这股沙哑的感觉,



“我说这就是你平时的声音吧。”



“哪有,你再仔细听听。要比平时还要哑一点。你听、啊啊……”



“好了好了了解了。真的哑了呢。还真是麻烦了呢。”



咲摆出一副真拿你没辙似态度。这真的是诹访希吗?我应该不会把希认错的。但、这样的变化实在是……。眼前的这个希始终一副嬉笑着的表情和咲说笑着,这和那个我认识的几乎不会吧笑容挂在嘴边的希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像是盯着她看了太久的缘故。希注意到了现在正一副瘫坐在长椅上,但目光却是光注视着她们二人的我。感受到了这股被怀疑的视线、我自然而然的低下了头。在这里希仍然活着。但、她并不认识我。追随着希的目光咲转过身来,随即叫道。



“喂!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啊!哇,所谓惨白的脸色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没事吧?”



能让咲如此惊慌失措,想必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似乎非常糟糕吧。我好不容易抬起沉重的手,放在我眼前摇晃了两下。



“稍微……像是有些累了……”



“什么稍微啊…”



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希则是拉了拉咲的袖子。



“是你认识的人吗?”



“啊,是啊。”



刚才还毫不犹豫的说是“像弟弟般的存在”,但在希的面前好像还是犹豫了。



“嗯,怎么说呢,就是,亲戚啊。”



“唉!”



像是不满似的,希撅起了嘴巴。



“怎么听上去像是在撒谎呢?”



“才,没撒什么慌呢这”



踏过草坪的咲朝着我并排坐下,为了和坐在长椅上的我紧靠在一起而屈身过来,将两张脸凑在了一起。



“不信你看,我们俩眼睛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褐色的眼瞳什么的,一点也不稀奇的…”



不满似的不断嘟囔着。



“那,怎么样?要不是亲戚的话还能是什么?”



“就比如说,学姐也终于跨过了过去的阴影,开始了一段新的恋爱之类的……”



这样一番调侃之后,希又侧了侧脑袋。



“……但是看上去又不像是这种气氛啊。”



咲无奈的耸了耸肩。



“他叫做嵯峨野亮。和你是一个年纪的。只是偶尔跑到这边来罢了。”



这边,吗。然后咲用手指了指希。



“然后这位就是”



“诹访”



“诶?”



咲听闻之后反问到。但我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说道。



“是诹访吧。”



小学时代是在横滨渡过的,升入初中后便来到了金泽的那个诹访希吧。



希明显的露出困惑的神色。



“啊,对,我就是。”



“我是嵯峨野亮。”



咲在我们之间来回的打量。希则是又以刚才那种仿佛看着可疑人物似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则是以暧昧的笑容掩饰着。



“关于你的事情,我是从咲那里听来的。”



“啊,是这样啊。”



希松了一口气。而在一旁像是隐约的察觉到什么似的,咲也跟着说道,



“的确的确。是有一个叫诹访的奇怪的学妹呢。”



“太~过分了!”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没事真的太好了。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呢。……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希对我的怀疑而已。现在这中情况下,我束手无策。我摇着头放弃后,决定在希的面前假装成是‘和希初次见面的咲的远方亲戚’。在掩饰的笑容下,我问道,



“那,咲和诹访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咲和希同时面面相觑。希用食指指着咲说道,



“啊,中学的…”



说道一半,希突然抱住咲。我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希,干什么呀你!”



不顾咲的反抗硬是将脸往咲的身上蹭、希的脸上满是笑容。



“就是这种关系啦!”



一边是好不容易挣脱双手想要使劲的摆脱希的咲、一边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死缠着咲的希。且不论她们如此亲密无间的契机是什么,至少这样一来现在她们是何种关系我也算是大致清楚了。然后,我突然想到,虽然这里的希看上去像个傻瓜,但是却是如此的幸福。



“呜咧啊!”



摆脱了双手的咲终于将希完全的从身上‘剥离’下来。被推开的希则像是踩着空气般两步、三步的向后踉跄着、一边还在嘴里支支吾吾的小声说着‘太过分了’‘真不给面子’之类的话,但随即似乎是发觉了一个正朝我们走来的身影,于是转而朝着那个方向的身影挥手示意起来。咲好像也看到了那个身影,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出现在那里的,是我也认识的一张脸孔。虽然看上去和希有那么点相似,但却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孩。确实,从年龄上来说应该是和我和希都相同,但看上去既可以是年长一些又像是年幼一些。慢慢的靠近我们之后,她向着咲微微的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了。”



“啊。”



敷衍般的回了一句后,咲的视线便若无其事般的从她的身上逸开。



“最后一次见面是那次旅行的时候吧。”



“是的。那段时间,真是承蒙你的照顾了。”



“我好像,不记得哪里有特别照顾过你啊。”



“没这种事。”



淡淡的笑了一下,



“的确是受到你的关照了。”



极其缓慢的说话方式。温和的表情。她无论是在我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这里,好像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希站到我们中间来,向我介绍了起来。



“小文、这位是学姐的亲戚。叫嵯峨野……、什么来着?”



“亮”



“对对,是亮君。然后这边这位,她呀”



她叫结城文香。是希的表妹,就住在金泽市毗邻的镇上。和希的关系还不错,经常会一个人跑到金泽来找希一起玩。



我之前和结城文香也有过数面之缘。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身校服的摸样。在希的葬礼的那一天。因为我没去参加仪式而特意的来找我。而我能够得以知晓的关于希的人生最后一刻的情形,也是从她口中得知的。



“她是我的表妹、叫做结城文香。”



你好,我向她轻轻的打了声招呼。



向她问出希临死前的情形的时候,我当然是非常的难受。文香对此像是抱着某种使命感一样、对于当时的情形描述的十分的详尽。于是当这份记忆再次从我的眼前鲜明的苏醒后,我不自觉的将视线从文香身上慌忙的逸开。



但是结城文香却不知为何,对着坐在长椅上的我仔细的凝视着。这种视线像是很灼热……又像是很冷漠。在这种和她自身看上去那样,令人琢磨不透的视线下,我仿佛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这双眼睛,和在我那边的世界里她所投向我的视线一样,两者无差。接着我又不自觉的被这种带着强烈引力般的视线所吸引而与她四目相望。



怎么了,这家伙……。



在这不合时宜的沉默当口,咲从一旁横插了过来。



“喂搞什么呀!两个人互相对望着。”



反正我是没有盯着她在看,只是感受到了异样的视线而无法从其身上挪开罢了。咚的一声,希从背后推了文香一下、于是视线终于从我的身上挪开了。



文香像是害羞般的微笑了一下。



“啊、嗯,不好意思。稍微发了一下呆。”



“对着头一次见面的人,‘稍微发了一下呆’什么的,这样可不行啊,人家可是学姐的亲戚啊。”



究竟是哪方面、或者说为什么‘不行’,我是完全没有搞清楚。说起来的话,在我那边的希有时也会经常说这些不知脉络的话。因为刚才一下子见到出现在眼前的这个活蹦乱跳的活生生的希的刺激而被压制着的怀念般的感触一下子涌了上来,一瞬间我像是忘我般的陶醉在其中。视线自然而然的投向了希的侧脸。



一旁的咲,注意到着此时的我。



“到底怎么了,这回又盯着希看的这么入神。”



“哎?是看着我?讨厌啦~”



一边扭动着身子做着怪腔的希。



“也没有看的这么入神啊……。”



说道一半嘴边的词就卡住了,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同样的理由。



“……只是稍微有点累了而已。”



“啊、难道说是有点困了?”



希的话语里带着一股特别的喜悦感。把手伸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我这里倒是有些好东西哦。可以用来解困的,不可思议的白色药片!”



“不行,绝对不可以……”



不顾在一旁嘀咕反对的咲,希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蓝色的塑料片。轻轻的摇晃了两下、里面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没关系的学姐,不是什么药剂啦。就是薄荷味的糖片而已。是从文香那里知道的,现在我正迷上着呢。早上起来的时候特别管用。”



这对希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眼前的这个希的情况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那边的希的情况我是十分清楚的。比如说,我知道她早起的时候特别虚弱。如果说这不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而是体质上的问题的话,那么我所认识的希和这边的犹如太阳和月亮般不同的希也一定,在早上的时候一样特别的虚弱。【寻找不同点】中,这是相同的部分。



“要吗?”



对着伸出的手,我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希是因为想讨咲的欢心而对我如此亲切,但我还是很高兴的伸出了手。



但,希所伸出的这只手却被半途拦截了下来。



不经意间,文香插入了我和希的当中。手里拿着同样蓝色的塑料片。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过于的自然,我只是‘啊’的想了一下的瞬间,就从文香的手里接过了糖片。



“……这个可是很提神的。现在这个很流行的。”



手心里是一枚小小的药片。看着手里的着枚药片、然后是文香、希,这样的顺序的看了过去。依旧是摆着伸出手的状态的希,这回又是从背后推了推文香,



“搞什么呀,真是的。”



脸颊泛着红晕的笑着。我怀着空虚的心境将糖片放入嘴中。瞬间、像是被刺痛般强烈的薄荷味在舌间炸开。啊,原来如此,这还真是够提神的。



“怎么样,很有效吧。“



显得很得意的希说道。另一边、



“嵯峨野学姐也来一块吗……“



文香如是的向咲推荐到。而咲则将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用让人感到意外的强硬的口吻说道,



“不要。比起这个,文香,听说你不是找我有事吗?所以才特地跑到这里来的吧。”



“啊、对对。”



振了振外套的衣角,希又重新面向咲的方向。于是咲和希和文香围成了一个三角状,而我则在稍微远离这个三角的外围呆呆的看着她们。



“也就是说,文香她说想要见见学姐。但我说啊,学姐可是我的,所以不行。”



“我可不是什么你的东西……。那,接着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咲对文香的态度异常的尖锐。但对此文香似乎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用一成不变的沉稳的口气向咲问道,



“学姐,脚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咲很明显的露出一副险恶的表情。



“这都是前年的事了吧。”



“但是最后一次遇到的时候,还撑着拐杖吧,所以……。”



大概说的是之前因为那棵银杏树而致使咲遇到交通事故的事情吧。之前咲也说了,那次事故里自己的脚骨骨折了。



这时咲像是做出了让步,稍稍的将话题的方向一转。



“那段时间能来看望我,还真是谢谢了。托你的福,现在已经完全的没什么问题了。日常生活当然是不在话下的,跑也好跳也好,甚至是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就连稍微那么一点点的异样感也没有。完美的痊愈了,所以关于这点就不用再多担心了。”



这样说着,咲对着文香笑了起来。



“……这样啊,那还真是太好了。”



“你想问的,就只是这些?”



“是的,总觉得对此感到有些牵挂。”



“这样啊。多谢。”



然后就像是宣告着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一样,咲大幅度的看了一圈周遭的环境。河畔公园这里虽说太阳还高挂着,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周围已经越来越冷了。刚才还在另外一条长椅上坐着的老人也早已不知去向。



“那我这里还有东西要找,所以先告辞了。”



说完立刻转过身来,朝着我的方向竖起自己的食指,那是在示意让我‘站起来’的意思。



“久等了,那我们开始找吧。”



身后的文香和希似乎还若有所思的暂时伫立了一会,终于朝着吉之岛的方向走了回去。



而我,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的我,只能呆呆的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就连发出声响和她们打一声招呼也没能做到。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场面、在我只是畏缩在一边的同时,就悄无声息的全部结束了,这还真是一场碌碌无为的‘再会’啊。



6



将租赁车还回店里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因为昨天是周六晚上的缘故而热闹非凡的香林坊,到了周日的晚上也就冷清了许多。



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广场的河畔公园,果然就只是一个广场而已。曾经诹访希所坐着的、以及我昨天横卧在其上的长椅,也只是一条木质的长椅而已。诹访希和结城文香走了之后,在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咲所能做的事也就是眺望一下浅野川、或者在沥青道路上将香烟屁股踢飞这种事情而已。



……而我,始终是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面对这么一个不中用的我,咲虽然看上去也有些无奈,但在租赁自行车店处分别的时候,第一次像是担心的向我询问道,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原来还以为你只是一个人蓄无害型的家伙,但从今天当中开始怎么就一下子变成僵尸了啊。”



我只是摇了摇头。连辩解也懒得去说。



“今天晚上父亲和母亲都会回来。虽说要我和你在家里两人独处那我是绝对不答应的,但就今晚一晚上的话倒是可以帮你你藏起来。如果你不介意使用以前老哥用过的房间的话。”



“不……、不必了。”



“昨晚也是睡网吧的吧。那里根本就没有床可以睡的,那当然会累啊。虽说现在是冬天,但你就不想痛快的洗一次澡?”



我很想痛快的洗一次澡、也很想舒舒服服的在床上睡一觉。但比起这些,我现在更想做的事就是,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谢谢了,但真的抱歉。”



“道歉什么的也不必啦。……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看看吧?你在这里也没有其他……”



说到一半,咲把话吞了回去。但是接下来她想说的话我全都明白。我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相识的人。就算我认识对方,对方也完全不认识我。要是想要说些什么的话,那么咲就是唯一的对象。



原本来说,我也就没什么朋友。从小学生升到中学生,男孩和女孩都像羽化了一样、正是找到一个全新的自我的时期,但是我却只是朝着过去停留在原处。以前的朋友都分别了,而新的朋友却迟迟未能交上。但即使如此,现在身处在这样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世界里,我还是感受到了些许的悲伤。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现在的我不想开口的缘故,在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后,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不要感冒了。明天还要去东寻坊的吧。”



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难道去了东寻坊就能回得去了吗。……硬要说的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回去。其实说不准,我只是什么也不想做而已。但是现在这幅孱弱的身躯中怀揣着一股想要四处吼叫而发泄般的欲望,如果在一天当中什么事也不干的话想必也是难以忍受的。



“我是这么打算的。”



轻轻的点了点头,咲转过身去。然后不知为何,朝着香林坊商业街的某个角落以尖锐的视线注视了一会,随即便话也不说的就回去了。



打开钱包。……情形非常严峻。今晚的上网费、明天的车票……。要是这样还是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大概就只能考虑去打工了吧。



虽然因为家里那种环境的关系,我也不是没有过经常在夜里游荡在外,但大抵上来说都是在远离街道的公园附近徘徊。像在香林坊这种热闹的地方渡过一夜的情况昨天还真是第一次。但因为我对大部分事物的接受能力都比较快,所以到了第二天,甚至连去街上走走看这样的事也已不在话下了。



穿过光醉琉璃的香林坊,经过随处即可见到醉汉的片町,便来到了架设在犀川上无比威严的铁桥的一端。虽说离开繁华街也没有多少距离,但一来到这里街道的氛围就变得潮湿且暗淡。我决定沿着犀川的边上去走走。在齐腰高度的提防与各种放下帘布的居酒屋小店之间的小道上,我拖着缓慢的步伐走着。



和白天用自行车骑过的浅野川的河边一样,犀川河面上的风也是毫无阻挡的在岸边肆虐。从上流而来的风直接将风衣掀起。天黑以后,吹来的风就像是要刮开皮肤般的冰冷,但这份寒意却反而让我现在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诹访希……。竟然还活着。



在被这个事实突如其来的冲击到的那个河畔公园里,我除了表现出像是受到了无比的打击之外,可以说什么事也没有做成。剩下一个人之后,我的思绪才终于能够沉淀下来。是寒风让我冷静了下来,于是现在的我才好不容易的终于找回了一些自我。



即使是最后一次也好,我是多么的想要见到那个还活着的、还动着的她。即使是最后一遍也好,我是多么的想要再次听到那沙哑的声音。自从希死了之后,我是多么的期盼着这些啊。在几欲焚身般狂烈的思绪终于能够得以平息下来转而成了放弃之后,我终于放开了手中那紧握着的花瓣。但这一切竟然就在此刻给我实现了。



然而这个希,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希。



她成长了。我那边的世界里,希的时间永远的停止在了中学两年级的时候。而这里的希已经是高一了。这里的差别,光从外表上来说就已经是大的惊人了。并不光指服装之类的。在我心里,初中二年级的她还只是一个女孩,但和刚才我所遇到的希相比较的话,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蜕化成一个少女了。……但,就光是这些也有着某些细微的差别。‘存在’的本质不同。可以这么说。



在几乎是一片漆黑的道路的前方,慢慢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浮现了出来。我晃晃悠悠的走近一看,一座像是蹲立着的小小的诗碑树立在那里。原来是室生犀星【注:室生犀星,日本诗人、小说家。本名照道,别号鱼眠洞。】的碑啊。从下方发出的灯源打在诗碑上,于是碑壁上便留下了像是幽灵般的影子。美也好、智慧也好,和这些崇尚的东西相距甚远的我,当然对诗词之类的也是毫无了解。但即使如此,至少对于犀星最有名的诗中的一节我还是知道的。而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回想起这些,不禁可以说是颇具讽刺意味的短语。



故乡是遥想中之物



于此悲叹哀歌之物



如是好矣



即在异土沦落为荒讨之人



此地亦无我的归处



像这样一位能够特意为他在河边立碑的名人,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而留下这首诗的,我不从得知。但是,如果说所谓的‘故乡’指的是我原来的世界的话,那个没有希的世界、父母之间互相监视着的世界,我到底想不想要回去呢?还是说,就算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乞讨者,也一定要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呢。



不仅是因为有希在的关系。还有诸如印第安首饰店的事、辰川食堂里那位老爷爷的缘故。……还有这个家的缘故。



关于【找寻不同点】,看来是能找出很多。



我横眼看了一下已经浸入黑暗中的犀川的河水,此时此刻我心中所怀揣的并不是和希再会的喜悦之情。闭上眼、我轻轻的倚靠在河岸的堤防上。



“……了我……”



啊,果然好冷啊。回去吧。



回过身,却看到结城文香正站在那里。



“结城?”



在这样意外的突袭之下,我的这般丢人的举止被一览无余。我用手轻轻的摸了摸脸颊,勉强的能够做出一张笑脸。



“真是好巧啊。”



但是文香却对我的这番话语,以一种如果把它当做是礼貌般回敬的笑容就显得太过单薄的微笑予以回应。



“能在这种地方碰面,不是什么碰巧。”



时间是夜里、地点则是在犀川沿岸阴暗且无人烟的小道上。不用她说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偶遇。但,



“那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我一直在跟着你。晚上到片町来我还是第一次。”



一边说着,文香踱着步子慢慢的向我靠近。她的胸前抱着一个黑色的相机包。不管是被跟踪的愤怒、还是那副丢人的模样被一览无余的羞耻感,现在都暂且被困惑这一情感所压制着。



“从河畔公园那里,一直跟到现在?”



“不是的,因为嵯峨野君所骑的自行车是租赁店里的,所以一开始就在租赁店附件那里等着。然后从那里开始,就一直跟着。”



“为什么要跟着我?”



文香在距离我认为已经是相当靠近的地方依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可以说就在‘眼皮底下’这样的一个距离下靠近后,从她的脸上并未浮现出可称之为表情的表情,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因为对你,有兴趣。”



从相机包的阴影处,出现了一个差不多手掌大小的银色的物体。这是一个有着漆黑色镜头的,数码相机。文香像是很疼爱似得抚摸着它。



“我吧……,特别喜欢照相。尤其是,对人物的特写,特别感兴趣。”



“……是这样啊。”



这一点,我倒是并不知情。



还是说,这一点也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不同点吗?



一边看着相机一边抚摸着它的文香,只是将视线稍稍的上抬了一点。



“嵯峨野君,是吧。我真的很想拍你照片。”



“你给我住手。”



现在的我是一副十分颓唐的模样。虽然说不上有多严重,但至少我并不想把这幅模样留存下来。



我认为自己刚才应该是以一种较为强调的口语拒绝她了。但是文香并没有显出却步,但也没有显出更进一步的热情。而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请求。



“请让我拍吧。”



“你快给我住手。”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再走近一看真是……。一张就行了。”



好像是故意一样慢慢的架起了拍照的姿势。但正是这种不慌不忙的阵势反而更让我吃了一惊,还不待我反应过来,闪光灯便在瞬间熄灭了。



……被拍了。



这种时候,我想即使我冲着她发火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是说了让你住手吗?你到底想干什么?之类的齐声呵斥出来也不足为奇。虽然我没接触过什么贵重的机器,但这种时候将她手里的相机一把夺下,将里面的内存卡数据清除之类的事情,我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但是,这番激情的冲动几乎只在瞬间。在看着文香以刚才那架出拍照姿势般缓慢的速度缓缓的将相机收入包中的过程里,我一下过渡到了无所谓的心境。随你高兴吧。反正……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而文香之所以能够这样强硬的拍下我的照片,可能也是因为看穿了,我肯定不会冲着她发火这一点吧。此时,始终不知道哪些是文香揉作出来的表情,大概也终于像是得到了一丝缓解。这算是得到满足后的表情吧。



“你不必担心,这些照片我是不会拿给别人看的。”



这样最好,连说出这些话的力气也没有的我,只是沉默的向前走去。和文香擦身而过之后,朝着华灯溢彩的欢乐街方向。



从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以后还请让我多拍一些。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转过身子回到,



“不要,再说,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着落。”



笑过之后,文香再次举起相机。甚至没有摆出架势,只是做出了拍照然后放回包里的动作。因为现在是晚上,所以如果没有点亮闪光灯的话,可能也不会觉得自己被拍了吧。



“真的是太棒了。……希望下次能再见一面。”



这样说着的文香,脸上浮现出了痴迷般的表情。



7



那天夜里,将身子陷在垫子还算是柔软但斜卧起来时的角度会让人感觉到有些不适的椅子上的我,只是单单在那里泛起了回想,还是说做了一场梦呢。



在我那一侧世界里的诹访希接受了我的提案,成为了一个“透明人”。



即便是无法融入班级也好。



即便是【道德主义】和【人文主义】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也好。



即便是金泽街头的雨如何的下个不停。



因为希只是一个透明人,所以觉得难过的那个人并不是希而是另外的其他人,所以她的脸上总是一副平和的表情。这样的一个分身就和希一直重叠在一起,无论是高兴的事情还是悲伤的事情全都由它来承揽,由此,希自己便可以一直保持着一种麻痹的状态。



而我的话,大致上来说也就是这种感觉。



某天的晚上,希又以她那种耳语般轻微的沙哑的声线说道,



“妈妈不在了。”



“这样啊。”



“一直没有回来。”



“那真是太不幸了。”



“爸爸很伤心。”



“那挺好。”



“但是因为我没有跟着一起伤心,所以爸爸就误以为我其实很讨厌妈妈。”



“这就是他搞错了。”



“是啊,我并不是讨厌她。妈妈不在之后,我现在大概一定觉得很寂寞吧。”



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希是白色的。那是的记忆里并没有感到一丝寒冷。大概,那时候正是夏天吧。



“前段时间、文香不是来了嘛。”



上一个周末我在街头碰到了希。和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在一起,那时我只是和希交汇了一下眼神便擦身而过。后来才得知是她的表妹,但是名字却不得而知。



“文香?啊,就是那个表妹啊。”



“嗯,她是来安慰我的。”



“那你在她面前假装自己很可怜了吧。”



“希轻轻的摇了摇头。



“特意让她跑了一趟,但我就是连一句权当是面子上的牢骚也没能说出口,想想还真是有点对不住她。“



这样说着的嘴边泛起了一丝微笑。



“但是,我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害怕会被别人误解什么的,同时对此也不会感到不痛快。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声音的余音被夜晚逐渐吞噬,周遭倏地将寂静反弹过来,我感到一种无比的安心。希的疑问是个蠢问题。这件事恐怕连希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被误解的人是希的外壳,是分身,而希自身对此则没有发生半缕关联,自然也就不会感到不快。



而我的话,大致上来说也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并不是完全都一样。在这其中还是有存在着某些不同。“但是呢。”希又小声的说道,



“我不太想被嵯峨野君误解哦。”



“那当然啦,我也一样。”



这其间像是稍作考虑般的停顿了一下。



“……那时候说曾说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通往学校的路上的那棵银杏树的事情。我问为什么就是不砍掉呢,然后嵯峨野君就告诉了我其中的缘由。”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听说是因为老婆婆为了保护自己的回忆而不让砍的之后,我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我把头别向一边。



“不记得了。”



但,希却嗤嗤的笑了起来。



“真是一点都不会骗人。……我那时候说了‘去死吧’。这么一说之后嵯峨野君好像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嵯峨野君在想什么我大致也明白。但是我并不是因为老婆婆不让砍树而使道路变得不方便才这么说的。”



经她这么一说,那个时候其实我已经猜到,希的话是不会这么想的。但是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想到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在一段吊人胃口的沉默之后,沙哑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为了砍掉那棵树使道路变得更宽敞,我认为政府的人一定会赔给她很多钱。说不定,还曾几次抬高了赔偿的价格并去了好几次想要说服她。但是老婆婆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因为老婆婆并不需要钱。比起钱,回忆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婆婆呢。拥有着一段美妙的人生。我这么一想,于是……。



就恨不得想要马上去杀了那个老婆婆。”



我点了点头,把心里想到的话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的话我就懂了。”



然后,顿时油生起一股兴趣。



“那现在呢?现在还想要去杀了她吗?”



希缓慢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想了。我已经,对老婆婆的事完全没有兴趣了。”



我想也是。



用着那双失去焦点般的双眸,希朝着远方看着。



“最近我有点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梦里一样。周围的人都只不过是梦里的才存在的人,感觉他们和我没有一丝的关系。就像是被一层薄薄的膜包裹住了一样。那是一层将我和别人分隔开来的,薄薄的膜片。”



这和我所认为的那种类似分身般的印象极为相似,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要是把自己变成隐身人的话,说不定都是这种情况吧。



于是我说道,



“那这样一来的话,诹访你不就无敌了吗?”



“男孩子还真是喜欢说这类话。……但是,说的也是。”



然后希就开始说着像是文字游戏般的,又或者像是自我暗示般的话来,



“所以我认为在梦里能够伤害到我的,一定会是类似于‘梦’一般的理由。”



“‘梦’一样的东西吗?”



希所想要表达的东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笑了起来。



“是梦里的剑。”



希用着像是责罚般的,无奈的眼神对着我看过来,但随即又噗嗤的笑了出来。



“男孩子还真是喜欢用这些词。”



但事实上,杀死希的却是一场事故。



对一个人来说,无论如何自夸自己内心是无敌的,在面对事故时,终究还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