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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追踪线索(2 / 2)


既然某人在喊“不许过来”,那就总会有他的道理。那个“某人”正是线索——是拥有线索的人。



“总而言之,即使那两人被抛在别处,也会跟我们一样前往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的!走吧!就按刚才阿久的提议,我还当我的迷路女孩儿。”



佑俐轻巧地站起身来,上下左右地打量一圈身上的新装扮,然后开开心心地踏上了林间小路。



“佑俐!”阿久呼唤道。它还站在地面上,摆出哼哈二将的架势。



“刚才阻碍佑俐的人,说不定就是大树呢!”



佑俐嘴角的笑靥不见了,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你说什么?”



“说不清楚,猜猜而已。不过,大树或许不想让佑俐找到他呢!”



哥哥成为“真器”,有可能已经失去了常人的体形。佑俐心中也曾有过这种闪念,并且为之不寒而栗。



“如果佑俐仍然执意要见大树的话,那我愿意协助你。”



不知是该笑着说“十分感谢”还是该怒斥“别胡思乱想”,佑俐左右为难,最后的表情还是符合了——“在异乡与父母走散而惶恐不安的女孩”。



佑俐把小白鼠放在肩头,只提着小包,孤立无助地、怯生生地环顾周围。生活在这座城镇的人们乐善好施,他们不会对这样的女孩弃之不顾。当佑俐战战兢兢走出树林时,立刻有人向她打招呼。发现语言不通后,那个人更加热心了。接着,又有人走了过来。



没过半个小时,佑俐已坐在一家商店靠里边的座位品尝甜茶了。那边的大菜篮和木箱中盛满了新鲜蔬菜和水果,还贴着价码,怎么看都像是菜店。店主夫妻都是红脸膛、胖乎乎、粗声大嗓的人物。



“他们不像是坏人哦!”



趴在佑俐肩头的阿久也镇定下来了。



“大婶的名字叫艾莎,顾客们就叫她艾莎大婶。她平时助人为乐,人们一定都很信赖她!”



那她简直就是本地的纠纷调解能人啦!



“她会不会把我送到派出所去呢?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巡警之类的职业。”



“这么大的城镇,应该有吧?刚才大叔急急忙忙出去,说不定就是去叫他们了。”



“艾莎大婶刚才一个劲儿地朝阿久指指点点地说了些什么,是吧?”



“那是担心我啃他们的菜呀!她说,那只小老鼠懂不懂礼貌?是不是接受过正规的调教?”



刚才在店门口招呼顾客的艾莎大婶回来向佑俐问话,看她的动作像是在问佑俐冷不冷。佑俐先是摇摇头,然后又使劲儿地点头,艾莎大婶手叉腰间困惑地笑了。



“艾莎大婶问你,原先准备去什么地方?”



听到阿久的翻译,佑俐把茶杯放下猛地站了起来。她牵着艾莎大婶的大手把她拉向商店门口。一双干巴巴的、粗糙的手。



佑俐在艾莎大婶面前,用手指了指云遮雾罩的那座山。



“卡塔尔哈尔!”她试着说了出来,“卡、塔、尔、哈、尔!”



艾莎大婶好像听懂了她说的话,和蔼的表情突然变得严峻起来。她微微缩回下巴,盯着佑俐快速地说了些什么。



“艾莎大婶问你,爸爸妈妈要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佑俐此时不可能叫小白鼠做翻译了,所以她必须用肢体语言应答,并从大婶那里打听到去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的方法。



佑俐歪歪脑袋,大婶用夸张的动作叹了一口气。



“她说,语言不通实在太麻烦了!”



“真是的!”



佑俐在胸前十指交叉朝大婶做了个央求的姿态,然后指着山的方向并且反复了几次——无论如何要去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



艾莎大婶把手贴在额头上。



“你爸爸妈妈走错路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从这座城镇去不了那座山,因为那里设有结界,禁止前往。”



看到佑俐目瞪口呆像是理解不了,大婶在面前比画了一个叉形。



这时来了客人,大婶出去了。



佑俐向阿久询问:“结界是什么?”



“这座城镇周围好像张开了魔法墙,我也感觉到了,因为有一股异味。”



“但是我们已经进来了呀!”



“那不是凡人用的魔法墙,大概是……阻止其他入侵者的结界。”



佑俐忽然想起阿什告诉她由不死士兵变异的怪物,还有血液中流淌着它们毒素的特异功能者。



“这座城镇漂亮极了,喀纳尔村根本无法比拟,而且十分富有。”



即使在佑俐生活的现实世界中,如此漂亮的城镇也很少见,就像是主题公园一样。



“我觉得那座山村特别贫困,”阿久小声地说道。



“就是因为有了那座坟场吧!说不定建有坟场的村镇和没有坟场的村镇被明确区别开了呢!”



这种区别法可是不怎么样!



站着跟顾客交谈(两人不时地向佑俐这边瞟一眼)的大婶回来了。



“她们在说,过一会儿宪兵就来把你带到驻地去呢!”



大婶的视线转向云遮雾罩的山那边。她没有用手指,似乎有些恐惧。



“她说,去驻地申请一下或许可以,如果你爸爸妈妈已经到那里就好了。”



大婶叫佑俐坐下等候,但佑俐只点了一下头却没有离开商店门口。她想多看一眼这座受结界保护的街景,还有那些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来往穿梭的人们的笑脸。



据阿什讲,黑特兰大概不是和平、美好的国度。不过,实际上在某些地区却存在着美好和幸福。某些地区,即没有残留过去那种可恶历史遗产的地区。



“全都一样!”阿久突然嘟囔道,“佑俐居住的国度、佑俐所在的领域也全都一样。只是由于偶然的原因,佑俐没机会体验战争和饥饿而已。在某些地区,战争和饥饿仍然存在!”



是啊……佑俐也嘟囔着回答道。



他们的思虑被喧闹的吵嚷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打断,很多人从右侧马路对面向这边跑来。他们在呼喊着什么,看样子像是在喊——不好啦、不好啦!



阿久忽地竖起耳朵在佑俐头顶站了起来。这时响起了“啪啪啪”的连续炸裂声,接着是尖叫声,人们不停地呼喊。



艾莎大婶从商店最里面跑了出来,一位正在奔逃的年轻女子看到大婶就扑了过来。她脸色煞白,泪流满面,哇啦哇啦地哭诉着什么,并频频指着自己逃来的方向。



“她说,宪兵在抓捕强盗!”



宪兵的马车经过大街时,看到一个持刀男子在威胁路人,于是力图将他抓捕。



“那位宪兵应该是来接我的吧?”



快走!佑俐冲了出去。艾莎大婶大声呼唤,可能是在阻止她。



“你去了怎么办?”



“不知道!去了再说!”



佑俐在街上奔跑时,又传来了尖叫声和枪声。众人在向这边奔逃,只有佑俐逆流而上。在与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擦肩而过时,差点儿被他抓住手臂,他可能是在忠告佑俐不要去,太危险!



现场不太远,穿过一个路口在第二个路口向右拐,眼前围着一圈人,远远地站着看热闹。无论在哪个领域,只要出了事,人们的反应都一样。



在围观人圈的中央,有一个端着枪的穿制服宪兵。他猫着腰,十分警惕地挪动着脚步,同时瞄准了目标。旁边是冲上人行道倾覆的马车,车上竖着与宪兵肩章相同图案的小旗,这应该是巡逻车。



宪兵的枪口前方有一个男子,白衬衫敝着怀,膝头从裤筒破处露出,赤足光头,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瘦得皮包骨。



无力地垂在体侧的右手中,握着一把差不多像佑俐手臂那么一长的利剑。不知道是什么用途,那是一把双刃剑,剑锋锐利。



男子脸上和身体上都溅了血迹,膝头裤筒处有一片血污,大概是本人的血。男子拖着伤腿,歪着身体艰难地挪步,目光追随着宪兵。他们就像两头凶狠对视的猛兽。



“佑俐!”阿久发出了尖叫声,“怎么会这样!?这家伙被‘游离物语’附体了!”



“游离物语?”



这是既无文字也无文章形式并在“圈子”里游离的故事,没有形成文字,没有影像资料,也没保留在记忆中,但却存在于“圈子”里。



“你看!那家伙的头顶周围飘着纤细的烟雾,对吧?”



没错儿!那男子的头顶依稀可见粉红色烟雾,就像长蛇一样盘旋着。



“那就是‘游离物语’吗?”



“是的。他被‘游离物语’附体,被盗走了心灵!”



男子突然发出一声狂叫,同时挥舞长剑扑向宪兵。宪兵开枪了,子弹擦伤了男子的左肩,鲜血飞溅,硝烟弥漫。男子吼叫一声瘫软地单腿跪地,围观者猫下了腰。



“把剑扔掉!”



“‘游离物语’……会附体吗?”



“它自己没有躯体,所以总想依附在人身上嘛!”



每当宪兵试图靠近时,快要瘫倒的男子就大声叫喊并挥舞长剑。



男子的眼睛也像利剑般闪耀着寒光,扭曲的、有棱有角的、迷乱的反射光。那种寒光十分强烈,以至于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眸。



“看样子,他已被‘游离物语’侵入了脑芯!”



开枪!开枪!打死他!有人在起哄地喊道。男子又朝喊声传来的方向怒吼。



“如果附体物是故事的话,我应该有办法对付,是吗?”



用我额头上的徽标!



阿久一时哑口无言。“嗯。可是,你要出手啦?”



“我不能不管啊!”



佑俐冲开围观人群,焦急中脚下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宪兵与男子的中间。宪兵的目光鞭挞般地望着这边,惊诧得眼球就要蹦出来。



佑俐站稳了身体,然后一只手贴在额头上。



“这边!看着这边!”



宪兵、围观者和男子应该都听不懂佑俐的话语,不过她的气势已经传达了意图。男子回头望着佑俐,闪耀着深沉目光的双眼与佑俐相对而视。



宪兵正要冲过来,佑俐用另一只手制止他:“不要紧!你别过来!”



这句话对方应该也听不懂,但宪兵仍然迟疑了一下,脸上登时大汗淋漓。



手执长剑的男子猛地向佑俐扑过来,紧接着抓住佑俐的领口又举起了长剑。



在这一瞬间,佑俐把贴在额头的手移向男子面部,掌中传来男子瘦削的鼻梁和颧骨的感触。佑俐浑身用力大喝一声。



“不许动,走投无路的家伙!”



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举起的长剑直指天空。



“我说不许动,走投无路的家伙!”



佑俐重复了一遍,掌中运足了劲道。



不可思议!徽标中传来了话语。此刻所需咒语直接传人佑俐心中,她只要复述即可。



“迷失了前途、在悲哀中长久流浪的家伙!此地并非你逗留之地,此人并非你栖居之‘真器’。”



男子低下头开始发出呻吟,混杂了血迹的口水拉着长丝滴落下去,在洁净的砖道上留下斑痕。



“报出姓名,走投无路的家伙!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子浑身一颤又流出了口水,随即张开皲裂的嘴唇。



宪兵和围观者都像冻结了似的纹丝不动,寂静笼罩了现场。



“名字……没有。”



“告诉我你的名字!”



“因为我们为数众多……因为我们是被驱逐者……所以没有名字。”



男子的眼泪夺眶而出,接着放下长剑蹲了下去。佑俐把手掌从他面部移向头顶。



她轻轻地抚摸他,感到掌心闪耀着徽标的光芒,还有他的体温。



“无名的流浪者啊!你听听那伟大‘咎轮’的巨响吧!听听脱离时光桎梏之地对你的召唤吧!”



你的父亲是无尽的黑暗,你的母亲是永远的光明。



“你的归宿应该在那座大轮发出召唤的轮回之中!”



放开他吧!佑俐提高嗓音呼喊,并把手从男子头顶挪开指向上空,



仿佛追随佑俐手指的动作,笼罩男子头部的粉红色烟雾倏然飘散升起,并在佑俐手指的牵引下离开头顶完全腾空,先是像长蛇游泳般扭动身体,然后越高越直,变成矛枪般锐利强硬的线条飞向远空。



蹲着的男子扑通倒下,失去了知觉。



沉默片刻之后众人齐声呼喊,尖叫与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有些人想走近佑俐,也有人想逃离佑俐。



宪兵放下端枪的手走过来,板起面孔盯着佑俐。



“你是什么人?”



一直趴在佑俐脖颈上的阿久为她翻译,但是没有必要回答。宪兵把枪插进腰带,环视着喧嚣的围观者。



“这孩子,是个魔导士。”



围观者哗然,想要逃离的人们也停下脚步返回。



“你不是本地人吧?来这儿旅游吗?就你一个人?”



宪兵接二连三地询问,并抓住佑俐的手扶她站起来。佑俐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就是这孩子,就是她!围观的阿姨指着佑俐大声说道,“她就是艾莎店里的迷路女孩呀!”



宪兵眼中的疑惑消失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是个留着小胡子的大叔。



“是这样啊……那就省事儿了。”



虽然姗姗来迟,但另一辆宪兵队的马车疾驶过来,小胡子宪兵向分开围观人群、停在近旁的马车打招呼。



“你把那小子拉走,这个女孩我带走。”



于是,佑俐坐上了宪兵队的马车,不是后排座位而是驭手旁边。由于踏板太高,小胡子宪兵把她托了上去。



忽然,她看到围观人群中的艾沙大婶,便向她招招手并点头致意。大婶只是怔怔地望着佑俐,没有回应。



是不是因为魔导士在这座城镇不受欢迎?但是,至少围观的人群都感到很稀罕、很惊奇,只要看到那些孩子在追随奔驰的马车就明白,他们一定都想看看佑俐。



宪兵队大楼是一座用厚重石料建造的二层建筑,前院里种着漂亮的花草树丛。佑俐在正面门厅前下了车,由小胡子宪兵带领进入大楼。天花板很高、光线稍暗,但有很多身穿制服或便服的人拥挤不堪。



佑俐被领到面朝前院开有窗户的小房间里,令之稍候片刻。她顺从地坐下,发现刚才追随马车的孩子中余下几名,还藏在树丛中张望这边。佑俐向他们挥了挥手,孩子们一片骚动。接着,佑俐又用手直直地指向他们,孩子们顿时像受了惊吓的小蜘蛛般四处逃散。



“你可别逗孩子们玩儿呀。‘奥尔喀斯特’大人!”阿久跟佑俐一起笑着并发出告诫,“你像是已能自己与徽标会通了嘛!”



“就是刚才那样吗?”



“嗯。不用我教你也能念咒语了。”



佑俐已经越来越熟悉徽标了。



过了一会儿,戴着高官肩章的宪兵和戴眼镜穿黑衣的男子来了。佑俐猜测他们可能是小胡子的上司或政府官员,听了阿久翻译才知道黑衣男子是黑特兰国家教会的神父。佑俐再次运用形体语言,并不时地强调“卡塔尔哈尔”。



“你身为魔导士却不会运用语言沟通的魔法?那太不方便了嘛!”长官揉着制服下凸突的肚子说道。



神父则微笑着说:



“她还是个孩子。不过,会通魔导的人想去卡塔尔哈尔的话,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提供方便,何况这孩子到那边就能见到走散的父母呢!”



最后决定带佑俐乘坐马车前往。她又等了一会儿,得到了面包和菜汤,好吃极了。这也是与喀纳尔村大不相同之处。



佑俐再次坐上了宪兵队的马车。这辆马车的后座是两人座,比刚才那辆马车小了一圈,却是两匹马拉车,佑俐预料恐怕是山路难行。



神父和另一名宪兵随同前往,两人并排坐在驭手座上。佑俐一人在后座,得以同阿久无所顾忌地交谈。



“好像先要往相反方向走呢!”



宪兵驭手驱车来到城区边缘的宽阔街道,并开始向北方驶去。在弯弯曲曲的街道上行驶了一会儿,那座阴暗的山峦从正面映入视野。



“对这些人来说,卡塔尔哈尔僧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无论如何都得提供方便——这个说法令人深思。



“那里是不是学习魔导的人和魔导士聚集的地方呀?”



阿久对此满不在乎,似乎有些困乏地蜷在佑俐手中。



“尽管——那里几乎是废墟吗?”



“不过,人总是有的吧?”



坐在驭手座位的两人一路上根本没回头看佑俐一眼,在进入山脚下的森林之前他们停车小憩。佑俐下车活动胳膊腿,神父向她递来水壶。



他对佑俐说了些什么,不巧的是阿久还在马车上熟睡。佑俐很为难,露出抱歉、听不懂的表情。



神父把手贴在胸前,并用手指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个十字。这与基督教的动作不同,纵横都是双线。



那是在祝福佑俐吗,还是给自己施加了避邪的咒符?到底是哪个呢?



马车开始驶上山路,阿久总算醒来了,但已不是闲聊的时候,如果此时开口说话,弄不好会咬了舌头。陡峭的窄道遍布石块,驭手座上的两人伸直胳膊撑住身体,佑俐也曾几次把脑门儿碰到车窗上。



覆盖着山体的森林显得异常幽深,但每棵树却又很细瘦,曲里拐弯的折枝上纠缠着粗杂的叶片,马车通过时落叶追随而至.还从车窗飘进来几片,褪去光泽的绿叶摸上去嘁嚓作响轻易地破碎了。



越往上去视野越窄,光线也昏暗。挂在驭手座上的马灯点着了,马儿们吃力地嘶鸣。



接着,突然来到平坦的场地,似乎刚才不是爬山而是穿过了长长的隧洞。佑俐双手抓住窗框一看,立时目瞪口呆。



从来没有直接看到过所谓的废墟,这是头一回——她没有把握这样说。不管怎样,这里根本不存在堪称废墟的建筑物轮廓,能够坦率地称作建筑物的也就是围绕僧院遗迹、与佑俐身高相仿的石墙而已。



山上最显眼的是遍地散乱的巨大石块,全是灰褐色混杂着浓黑色的砂岩,形状千奇百怪。



“这本来肯定是整块儿的巨石,”阿久同样瞪大了眼睛说道,“不知从哪里落下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把僧院砸得粉碎,自己也四分五裂了。”



僧院遗迹这个称谓并无差错,阿久的推测也准确无误。马车停下的位置处于倾倒后折断交叠的石柱前,那里点着松明,入口洞开,似乎就从这交叠的石柱间隙通向里面。



没错儿!有个黑衣人时而弯腰时而跨步,正向这边走来。他的装束很像无名僧,但没有剃去毛发。还有,他脖间挂着一串硕大的念珠,也与无名僧不同。



宪兵下车开始与黑衣人交谈,神父伸手帮佑俐下了马车。



“好了,我们到了。”



神父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看必须严加防备的对手。



“要是你父母来到这里就好了。不过,即使错过,这里也能运用魔法取得联系。如果你父母能告诉你这个小不点儿联系方法,那就简单多了。”



对佑俐进行交接的过程很快完成,黑衣人向佑俐伸出手来并在耳边小声说:



“你的伙伴等得很焦急。”



他用的是佑俐也能听懂的语言。



宪兵和神父匆匆告别,随即乘上马车循着来路走了,看起来像逃跑一样。



“我是分管这座僧院后宅的,名叫萨罗。”



奥尔喀斯特大人,欢迎您。——萨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这是一位头发半白、不苟言笑的大叔,不过眼神很和善、嗓音也温馨。



他的臂弯上还搭着守护法衣。啊,太好了!



“这是阿什托你带给我的吧?”



萨罗马上帮佑俐穿上法衣,佑俐赶快捅上了袖子。



“我终于来到这里,这下可以放心了。”



说真话,她放心得膝头都有些颤抖。一个人能来到这里真不简单!连自己都十分佩服自己。



“阿什说你一个人是没有问题的,虽然那位仆从好像担心得不得了。”



“没有问题是因为有我在嘛!”阿久忽地露出脸来,萨罗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你也是做随从的?辞典吧?”



“萨罗,你认识阿什吗?”



萨罗微笑着点点头。



“来吧,请先去大厅吧!”



他拉着佑俐的手走过瓦砾堆。乍一看像是无法行走,但实际上还是有一道行人踏过的痕迹,完全可以通行。



尽管如此,废墟毕竟是废墟,瓦砾终究是瓦砾。钻过歪斜的石柱,夸过破碎的外墙残块,周围仍然没有开阔的地面。



走在前面的萨罗站在开始下坡的路口,回头招呼说注意脚下。



是不是有地下室?



不,不对。佑俐终于明白了,萨罗走下去的既不是台阶也不是梯子,甚至根本不是人工修建的设施,脚下传来的感触也非同一般。



这里是岩石地带,经过缓坡有一条岩石隧洞。这是洞窟,进入洞窟了。



佑俐手扶岩壁加快脚步跟上萨罗。洞窟曲里拐弯地向前延伸,向下沉降。最初的宽度佑俐展开双臂触手可及,随着不断向下延伸,洞窟的规模越来越大,还出现了岔道。岩壁上各处凿出灯台并且点亮了蜡烛,摇曳的烛光映出岩壁鲜艳的色彩。



萨罗停住脚步,催促似的向佑俐伸出手来。佑俐与他并排站立。



“真不得了……”



佑俐嘶哑着嗓音嘟囔道。极度震惊令她的嗓音折回躯体的深处。



面前有一座大自然造就的恢弘神殿,只是打眼一扫,其面积也有佑俐学校的校园那么宽阔。下行通道在大厅周围呈螺旋状延伸,从这里看不到尽头。大厅是那么幽深,昏暗中无数烛灯在闪烁。



神殿内部纵横搭建着只能一人勉强通过的木桥,螺旋状通道在各处分出岔道,这大概是通向对面的近路。现在也有同萨罗一样穿黑袍,挂念珠的人们在悠然地来往,有的抱着沉甸甸的书本,有的抱着瓶子还有人在桥上停下脚步举起灯明向这边仰望。佑俐突然双手合十低下头去。



“当卡塔尔哈尔僧院还在的时候,这个洞窟还没有什么用处呢!”



萨罗望着神殿底部说道,他的声音被巨大空间吸收殆尽。



“在僧院被捣毁时,很多僧人逃进洞窟幸免于难。僧院的经卷、文献和贵重美术品也被搬到这里来,半数以上躲过了遭受破坏、没收和掠夺的厄运。”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历史上,黑特兰国教会对异教施行过无数次镇压,因卡塔尔哈尔僧院地处偏远,所以长期以来免遭劫难。但是那时,对异教徒曾大肆捕杀。”



“僧院瓦砾中还有烧焦的痕迹呢!”阿久不失时机地爬上佑俐的头顶嘟囔道。



“那是用火烧的吧?”



是的——萨罗点点头。



“僧院的长老遭到拘禁,没过多久,主要的僧人领袖也都被处死了。作为交换,我们教团与国家教会的异端审问团达成了密约,允许走投无路的僧人们居住在瓦砾之中。当然,我们还付出了相当多的钱财作为赔偿。”



“这种镇压现在还有吗?”佑俐问道。



“没有了,现在只是每年一两次走形式的检查而已。”



这里与其说是宗教设施,不如说是病人、穷人和背井离乡的难民们的避难所,所以国家教会也就默认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轻易与周围村镇来往了。”



“在我刚才误入的山脚小镇周围,已经布设了结界。”



“你也注意到了吗?”萨罗莞尔一笑,“真不愧是‘奥尔喀斯特’大人。那种结界是异端审问团布设的,以我们的功力无法破解。”



“发现结界的是这只小老鼠,”佑俐指着头上的阿久,“不过,山脚城镇很漂亮,安宁且富足。”



“这里的人们也过着自己的安逸生活!为了不让审查官发现这个地下洞窟的全貌,我们使用了魔法。”



“萨罗,你们信奉的神明是——”



萨罗又催促佑俐开始走下螺旋状通道。向前迈步,便听到洞穴里面的人声和各种响动,还能闻到居家过日子的气味,能看到各处升腾的蒸汽。看来这里住了很多人。



“我们信奉的神明,是天地自然众神。无论神力还是魔力,就连黑暗都是从自然中产生出来的。所以,我们信奉的神明不计其数,就连路边的石子儿也寄寓着神明。”



原来如此!那就和黑特兰国教水火不相容了。不过,这种教义对佑俐来说也并不十分陌生。



“我所在的国家也有相似的信仰,大自然中存在着无数神明,它们在护佑我们众生。”



“你这样说太让我高兴了!”



唧唧唧,阿久发出响亮的叫声:“好像有我特别熟悉的声音哦!”



“小老鼠耳朵真好!”



萨罗说着走进岔道,位于螺旋通道下三分之一处。虽说是岔道,仍有相当的宽度。并且由此分出岔道,其尽头是小房间。没有房门,看得到洞穴拱门里的人们——有女子、幼童、粗陋的家具和生活用品、玩耍的孩子们、晾搭的衣物。



喧闹之中,佑俐的耳朵也能捕捉到熟悉的嗓音,高兴之余激动不已。



“就在尽头那个房间里!”萨罗指着那边说道。佑俐冲了过去,从各家探出头来的人们惊愕地望着突然冲出的佑俐。



“阿什!碧空!”



穿过岩壁上的过道冲进了意外宽阔的空间,在惯性作用下,她把双手撑在面前的老旧木桌上。桌子对面,阿什与黑衣人面对面坐着。他支着胳膊肘,正在对黑衣人说着什么,随即抬眼看到了佑俐。



“——那么,这个疯丫头就是我的伙伴‘奥尔喀斯特’阁下。”



面对着阿什的黑衣人朝这边看看。这里用不着美丽辞藻——佑俐“砰”然心动。那个黑衣人简直帅呆了!



那黑衣人向佑俐微笑,并站起身来鞠了一躬。



“欢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