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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杀人考察(后)(2 / 2)


我恨恨地咬紧牙根,在脑海里狠狠揍了那家伙少根筋的脸。



完今没变!没错,那家伙真的和四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依然痴痴地相信两仪式这个杀人魔,露出笨蛋的笑容面对我,像对待怔常人一样对待我,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被杀,因而才会让我出现无聊的幻想。



……没错,幻想两仪式这个异常的人,或许也可以正常地活在在阳光底下。



四年之前,式对那个完全没辙。



我现在终于了解那种感觉了。



……因为我会杀了干也,因此必须从他的身边远离才行。我一直认为,我对两仪式这个自我,一点也没有痛苦的感觉。



……不过,如此一来,我就和以前一样了。



看来,我没有资格批评干也,因为式一直以来都觉得黑桐干很碍眼。



跟黑桐干也讲完电话后约两小时,我抵达了白纯里绪的住处。追踪那家伙非常简单,只要跟着他身上麻的味道,然后一路来到起源即可。



那座位在港口,用来保管船货的仓库,似乎就是杀人魔的根据地。



港口里空无一人。



晚上九点后,没有会来自库街的好事者,也没有人住在这里。



港口所拥有的,只有来自海面的反光,以及矗立的路灯光芒而已。



——的确,如果在这里的话,



不管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被打扰。



我左手拿着小刀,右手拿着投掷用的刀,走向目的地的仓库。



那栋建筑跟学校的体育馆一样大,与其说是仓库还不如说是某种工厂。高约八公尺,让人意外的用窗户排满了一整面墙,虽然窗户高达七公尺而无法看见里面的情况,但若在白天,仓库里一定很明亮吧?



要用一句话来说明的话,就像是被铁墙围住的温室。



我虽然打算从窗户进入,但没有那个必要。仓库的入口,也就是那扇生锈的铁门,微微地开着。



以陷阱来说,还真是普通。



我从门缝间走进了仓库。



——接着。



里头跟外头煞风景的港口不同,呈现非常奇特的景象。



从像是天窗的窗户里流进了月光



……这里简直跟丛林没什么差别。



高约五公尺的草种满了仓库,大部分的地面都是土,只有像通道的地方铺上了水泥。人工创造出的热带园地,就是这栋仓库的真面目。



「————」



我右手的小刀感应到什么而颤抖了一下。



那家伙正躲在这密林中窥视着我的行动。



……虽然也想陪他玩玩,互相观察一下。但还是算了。看来因为与黑桐干也对话而不爽的我,已经失去常人拥有的耐性。



我拨开茂密的草,直接走向猎物。



「————!」



那家伙惊慌地逃开。



但已经太迟了。



我追到他的身后,并挥下左手的小刀。



在挥中的的一刻,他跳了起来。



跟昨夜一样,朝墙壁跳跃……的确,身为人类的我,无法像鸟或蜘蛛般进行立体移动。



可是我已经看腻这种特技了。



我将右手的小刀射向敌人,把他打了下来。



然后跑到他落下的地方,跨坐在他身上。



「——什」



那家伙——白纯里绪仰望着我。



因为昨夜的一战而认为战力相同的那个东西,现在因为无法掌控H大的强弱差异,连话都说不出来。



与我相似的男子,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要挥下小刀的我。



那不是昨夜的杀人魔,而是如干也听说,一点害处都没有的「人类」。



「拜托,你,等等。」



猎物自己明明都不知道意思,却还这样说着求饶的话。



但我对那种话没有兴趣,就这样把小刀刺了下去——



眼前的场景,似乎和某个时候某种情况很类似。



「——咦?」



我和那个家伙同时发出诧异之声。



我那把——逼近那家伙叫喉的小刀竟然停住了。



「怎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把气力贯入左手。



我不会让他逃走的,我要杀了这家伙,并成为杀人魔。这样一来——我一定能够一个人活下去。就算回不去,也能毫无痛苦地自在活下去。



……明明可以的,



但我的左手,怎样就是无法杀掉白纯里绪。



「——不会原谅。」



这句话在我脑诲里回荡着。



猎物就像蛇一样,从我手里逃走。



不过他的背后全是空隙。



那家伙身上的死之线,我也看得相当清楚。



接下来只要一如往常地挥舞左手即可。



「——我不会原谅你的。」



然而,我却放过了最后的机会。



简直像个小丑一样。



明明一直渴望杀人,却无法跨过最后那一条线。



只因为那个男人说过的那些毫无没意义的话。



「那根本算不了什么……」



没错,那根本算小了什么。



即便无法被某个人原谅也无所谓。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



「——都是那家伙的错。」



如痛苦般的憎恶,让我说出了这句话。



逃走的猎物狰狞地笑了。



刚才都还很怕死的猎物,发现了我的异常,变同昨日杀人魔的模样。



怎样都无法下手杀死白纯里绪的我,不管是打倒变回杀人魔的那个东西,或是从他身旁逃走,我都做不到。



/4







时间是八月。



就和荒耶先生所说的一样。



我是对的。



因为如果发疯了,杀人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







……雨正在下。



淅沥沥的雨声很吵,让我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眼。



「……什么嘛,原来我还活着啊。」



我从沉眠中醒来之后,躺卧在水泥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色。



草长得很茂盛。植物的高度高过我的身高两倍有余。



自高处窗户射入的日光,由于雨的缘故呈现灰色。



即便如此,从一整排玻璃窗射入的光线依然很强,亮得让人觉得不是在建筑物里。在不知不觉之间,外面已经是早上了。



灰暗的植物园。



我就倒卧在那附近。



……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败给了白纯里绪。我的双手被铐上手铐,身体不听使唤,多半是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药物。



我的意识模糊,完全无法思考,也只能就这样被铐着手铐睡在水泥地上。



虽然我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好冷。只听得到雨声。



我无意识地凝视着淋湿玻璃的冬雨。



或许是被注射药物的缘故。



我的意识不存在于现在,而是观看着三年前的遥远过去。







……正在下着雨。



那一夜非常寒冷,彷佛连骨头都会冻碎。



式连把伞也不撑,只是追逐着黑桐干也。在滂沱大雨之中,凭藉着路灯的光线前进。



湿漉的柏油路面折射光线,让我看不到那家伙的身影。



即便如此,式依然迅速追上了他。



刚才虽然遭到陌生男子阻碍,不过这一次可就没人出手帮他了。



式朝着愣愣地伫立在的黑桐干挥舞小刀。



少年的鲜血,渗入路面上如小河般流动的雨水里。



……不过,小刀只是轻轻掠过罢了。



「为什么。」式屏住呼吸,黑桐干也则是奔跑起来。



式随即追了上去,然后重复做着同样的事。



这个捉迷藏游戏,一次接着一次地持续。



真是诡异。



少年奔跑一阵之后,又停下脚步,仿佛是在等待少女。



在雨中的式,就是无法杀了黑桐干也。



「为什么——!」



我情绪不禁激勤起来,抱住了头。



那家伙又在远处停下,一直被大雨淋着。



当我看到他那种模样——胸口感到一阵苦闷。



「……和黑桐在一起会感到痛苦。因为他让我看到无法得到的事物,所以让我如此不安稳。



因此——我必须杀了他,只要除掉他,我就不会再做梦。我必须让这种痛苦的梦消火,恢复成以前的我——」



虽然我像小孩一样大声喊叫,但想哭的情绪却越发强烈。



在雨中的式,似乎正在哭泣。



黑桐停止奔跑,和她面对面站着。



……不太会说话,个性又笨拙的干也。那位少年竟然停了下来等待自己。



就在那时,式理解了织的想法。



……没错,杀了干也,就不会再陷入痛苦,也能恢复成以前的自己。



然而,相对的——会连那个梦也没办法做了。



虽然做梦会感到痛苦。



可是不能做梦又是多么可怜的事?



结果一直阻止杀害干也的并不是式、也不是那名黑衣男子。



而是最喜欢做梦甚于一切,而且只能做梦的织。他不愿破坏名为干也的梦境。



……就算无法得到,即使再怎么痛苦,梦正是最重要的生存意义。



——所以无法除掉他。



杀了那家伙的话,我会更加痛苦。这颗心也无法再忍耐下去。



只要这么做——



式往干也的方走了过去。



少女在距离少年有段距离的斑马线上停下脚步。



在视线模糊的大雨之中。



远处传来汽车的声响。在最后一刻,式露出了笑容。



……没错,答案其实很简单。



「既然无法除掉你——那就只有让我消失了。」



露出的式,留下这样一句话。



那是非常温柔,非常幸福,如做梦般的微笑。



就在下一瞬间,逼近的汽车发出轰然的煞车声,撞飞了她的身体。







那是我在记忆中三年前的那一天。



在那个时候。真正该死去的其实是我。



在两仪式体内清醒的是织。



但织代替我在那时死去了。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织就无法守护自己的梦。因为这个身体如果只有织留下来,那么他将会持续随机杀人的行为。因为可以实现织的梦想的,不是织自己,而是式。



在式体内的织,平时只能沉睡。



虽然我们是从最初的同一个人格分离而出,不过,只有身为式的我,才拥有身体的主导权。既然身为式的我存在着,那么此时织也只能沉睡。



织总是一直沉睡着。



他一直怀有式披压抑的心愿,完全被限定在否定他人、伤害他人、杀害他人的方向。因为这正是他被创造出来的原因,所以织只能以杀人魔的身分存在。只有在两仪式对当时相处的对方抱持杀意的情况下,织的人格才会在两仪式的体内出现。



然而,织也希望他能像现在的我一样正常生活,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拥有相同兴趣、一起成长,甚至连憧憬的事物也是相同的。



式……身为肯定之心的我,至少还会模仿,但织连这种事都办小到。即使如此,织还是认为,即使再怎么受到他人的厌恶,总有一天,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不过,那是他无法实现的愿望。



因此——织做的梦,是Siki过着幸福日子的梦。



喜欢做梦的织。



唯有在梦里才能实现心愿的织。



那也等同是式的心愿。



我们在现实世界里碰见了那个梦。



织那个可以过着幸福日子的梦。等于否定了自己存在的希望。



只要当时喜欢的那位同班同学,只要式和那个同班同学存一起,就能实现他的梦,但只要织存在,总有一天我会杀掉那个同班同学吧。



自己亲手毁掉自己的梦。



织不喜欢这样,他不想破坏黑桐干也这个梦,他想让Siki获得幸福;因此选择了唯一的手段。



——也不为什么,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梦。



他终于获得了幸福。



可以一直做着那个梦。



「……至少,也要让那家伙记住织。因为现在的我,正是织做的梦。」



因此我才会下意识使用织的话语。



如此一来,我就能可以让周围的人把我当成织。



……雨不停地下。



我的意识仍然朦胧。



视野突然变得扭曲,一股无法抗拒的睡意侵袭而来。



在这之前,



我回想起身为另一个我的织,我想起他的心愿,并且将之遗忘。



——谢谢。我没办法杀了你。



……感觉有些可悲,只能透过杀害这种方式和他人建立关系的式,连将这句话传达给她想传达的对象也无法做到。



杀人考察/5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安心下来。



孤身一人太让人不安了。



我发现,必须要拥有和我一样的狂人同伴才行。







二月十一日,星期四。



一早就开始下雨,我来到了橙子的事务所。



我并非回到下作岗位上,而是为了要前住港口,有些事非得先和橙子小姐商量不可。



我讲完有关白纯学长的事之后,橙子一脸无趣似地弹了下手指。



「所长,你有什么看法呢?」



虽然我因为她摆出一副学长的事和她无关的态度,因此瞪视着她,不过她却摘下眼镜回瞪我。



「我没什么看法,既然起源觉醒是四年前发生的事,那就代表白纯里绪没得救了,他彻底变成另一种生物了吧?」



橙子一边说着,一边叼起了烟,单手托腮思忖着。



「不过他居然是起源觉醒者?荒耶那家伙,留下了无聊的临别赠礼,如果对平常人那么做,原有人格必定会彻底遭到摧毁,白纯里绪的双面性,可以说是当然的结果。」



「所长。那个,所谓的起源,指的事什么?虽然学长说是一种本能,可是我不认为那玩意能削弱人类的意志。」



我说完了之前一直抱持的疑问以后,橙子小姐点了点头,把烟夹在手指上。



「个人的深层意识不可能改变肉体本身,像苍崎橙子或黑桐干也,仅仅二十年所培养出来的意识,当然敌不过『肉体』这个更为坚固的自我。若掌管人格的是脑髓,那表现个人的就是肉体。虽然最近出现某些说法,认为人类只要有大脑就不需要肉体,但结果也只是在轻蔑自己的人格而已。不过我觉得这种事要怎样都无所谓啦。」



……我总觉得这番话好像离题了,而橙子小姐一阵思考之后,又提出了奇怪的问题。



「黑桐,你相信前世这种东西吗?」



「……前世,是那个自己出生前乃是动物这种东西吗?……该怎么说,我两边都不相信。虽然并不否定,但也不肯定。」



「真像黑桐会说的答案。不过,在这里先假设为有吧……以科学的观点,也有所谓转生的理论存在。所有分子都会流动吧?除了精神、灵魂、生命之类的观念以外,所有的物体都能转换为其他物体。



所谓的起源,便是追溯这种无秩序法则的方法。在魔术师里,甚至也有人试着让前世的自己附身而使用其拥有的能力。这是尝试让自己出生前的能力超越时代而继承下来。而起源则是指更上一层的东西。如果有前世的话,那之前应该就还有前世吧?前世不是人,再前世甚至连东西都不是,但存在之线还是会一直延续下去。你这个灵魂的原点,创造你这个存在的场所,确实存在。但是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生命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某种开始之因,决定事物的某种方向性而己。



在一切起源的漩涡之中,某种方向性如同闪电般发生。『做……』的意义流动。适合那个流动的物质集结成形体,而那个东西有时会变成人类。



在开始之因所发生的事物方向性,是指根源漩涡混沌里所产生的『做……』、『非做……不可』之类冲动,也就是让所有有形物体存在的绝对命令。这种混沌冲动,据说是魔术的起源。



简单来说就是本能。例如有的人只对小孩感到兴奋。虽然一般认为原因是出在儿时的经验,不过儿时的经验并不能扭转成人的意识,那在出生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灵魂有所谓的起源这种模型,即使我们知道,也无法对抗其存在的方向性。」



橙子小姐就此打住不说,不过我总觉得最后的几句有种诡辩的感觉。



……但也有我能够接受的地方。



就算是我们不想做的行动,也无法违背欲望而不去做。



按照橙子小姐的说法,人类、植物、矿物,都具备这种方向性,且被束缚而生存着。



「这些通常无法察觉.不过也有人一出生就离起源很近。这种人和超能力者一样,能力越是优秀,就越容易遭到社会排挤。



顺带一提,追寻死亡的式,起源是虚无;想违背常理的鲜花,起源则是禁忌。式因为离祈愿太近而受到那股冲动吸引,不过,鲜花不就很普通了吗?因为起源毕竟只是原因,不至于能支配人。——只要不是因为某种因素而对那个东西产生自觉……」



橙子锐利的视线望了过来。



她想说的我也知道。



「……换句话说,一但有了自觉,自己的人格就会败给那种方向性?」



「没错,从存在的一开始就累积到现在的起源方向性,光是白纯里绪自身不到十七年的方向性,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对抗,他也只能不停重复自己的冲动罢了。不过『吃』还真是一种特殊的方向性啊。我可以了解他为何被荒耶看上了。听清楚了,黑桐,如果拥有『吃』这种起源,白纯里绪的前世应该是捕食猎物的生物。起源觉醒者可以取得累积而来的前世,你别把白纯里绪当成一个人,反而要把他视为动物集合体比较好。如果白纯里绪的人格残留着那就罢了,不过,要是那个人格消失了,他真的会变成『动物群体』。」



变成那样其实也颇耐人寻味,橙子小姐说完之后露出讽刺的笑容。



虽然她一直是那么冷酷,不过这次我无法默默容忍。



「——变成这样也是那个魔卫师所造成的吧。如果学长自己一个人的话,就不会产生——」



「是这样吗?光靠施术者本人,无法施展出让起源觉醒的魔术。必须等到起源者有所自觉,才能够让他觉醒。起源觉醒这种秘术,只要施术者和受术者意见相左就无法施展。白纯里绪是透过自身的意志做出抉择。他透过自身的意志变成动物,透过自己的意志杀人。被剥夺走的生命无法偿还,等他恢复成白纯里绪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虽然白纯里绪本人说他无法克制自己,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看你似乎想帮助白纯里绪,因此给你一个忠告。你听清楚了,起源觉醒者确实会失去自身的人格,不过不会分裂成两个。如果白纯里绪的意志残留下来,那么残留的意志便可克制自身的冲动。他的人格可不像双重人格那样自由转换。黑桐,他是透过自身的意志在吃人哦!因此,你把他当成自己所认识的白纯里绪,这样的想法愚蠢至极,白纯里绪只是在骗你,意图博取你的同情而已。」



橙子小姐好像在斥责对生命恶作剧的学生一样,目光非常严厉。



我原本以为她是几乎不会担心别人的人,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对魔术师……橙子小姐的偏见,似乎减少了那么一点。



看着一脸无法接受的我,橙子意外地绷起了脸。



「……黑桐你不会惊讶吗?我说的是,白纯里绪并非因为输给冲动才会吃人哦!」



「咦……?不,我非常惊讶。」



我淡淡地答道,橙手感到无趣似地蹙起了眉头。



「结果橙子小姐还是无法帮白纯学长一把罗?」



「嗯,这是那个男人为了追求灵魂形态而抵达根源的终极技术。我的专门领域在肉体部分。至于灵魂我就无计可施了。」



「这样子啊……可是既然学长的人格还残留着。我应该还能替他做些什么吧?」



「最多只是让他安心吧?不过那种事毫无意义可言,白纯里绪的人格能留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一种奇迹,一来,或许明天就会产生变化……二来,或许他早巳放弃人类的身分。」



……是吗?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说出了「救救我!」这一句话。就算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人格就不再是白纯里绪,不过他想要获得救赎仍是真实的



「真是的,黑桐,你的想法真容易理解啊。罢了,我也不会阻挠你,不过对方可是杀人魔哦。那种玩意还是交给式就好,式不是为了解决四年前的案件而在追踪杀人魔吗?」



经她这么一说,我不禁低下了头。



……解决四年前的案件。听上去虽然如此,不过从她的态度来看,感觉不是那么单纯。我曾经眼睁睁地失过去式一次。我也了解,常时的式和昨夜电话里的式感觉很像。



情况和四年前相同,杀人魔现身了。式说自己也和杀人魔一样,而且似乎真的开始往那一方而倾斜。



……她到底为了什么而想杀人?



「橙子小姐,人类杀害人类的理由何在?」



我因为再也无法忍受,因而提出这样的问题。靠着椅背的橙子小姐说出了一个答案。



「向对方抱有的情感,超出自己的容许量的时候吧,自己能承受的感情量是一定的,有的人容量大,也有人容量很小,不论是情爱或者是憎恨,当那种感情超过自己所能容纳的量,那么超出的部分会转变为痛苦,如此一来,便不能忍受对方的存在。不能忍受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也只能使用某种方法消除掉。不论是忘记或者离开,总之,要使其远离自己的心。当那种方法达达极致就是杀人了,为了保护自己而丧失道德,取得虚伪的正当性。」



……对自己毫无办法的憎恨,目的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从那种情感当中保护自己才去杀人……?



也就是说,无法忍受的苦痛将转换为敌意吗?



「不过,不是也有人会杀害无辜者吗?」



「那不叫杀人,而是杀戮。只有在人类拿自己的尊严和过去比较,让其中一个消失时才叫杀人,并担负杀人这种意义与罪孽。杀戮就不一样了,虽说遭到杀害的一方是人,不过杀人的一方没有身为人类的尊严,也没有随之而来的意义和罪孽。比方说意外事故,不会有人因此担负罪孽吧?」



……杀人这件事,



也就是杀了自己。



「那杀人魔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正如字面上的意义吗?因为是杀人的魔鬼,因此就和天灾一样,受到牵扯只能自认倒霉。」



……式确实说过与这句话意义相同的话。



在十天之前,和式分离的夜里,她看到新闻之后,告诉我杀人魔并未杀人。



她说,



人一辈子只能杀一个人。



我说:



人一辈子只能背负一个人的死吧?



「我——回想起来了。」



没错,那两句话的意义一样——以前她告诉过我,那是她爷爷说的遗言。



式虽然一直很重视,而且也遵守了这个遗书,不过却又想抛诸脑后。



是我和杀人魔把她逼到那股境地。



我不清楚式对我抱有何种情感。



但那种感情让她痛苦,所以只能杀掉我来解决。



但是,知道杀人乏苦的式,却没有办法杀害任何人。



既然如此——不如变成不需担负任何苦痛与意义的「杀人魔」,她心里是这样想的。



然后,杀人魔在她附近出现,并且开始进行活动。



因为那个杀人魔想让杀人魔——两仪式变成他的同伴。



「——我先走了。」我从椅子上起身说道。



橙子小姐一脸不悦的模样。



「什么嘛,你这样就结束啦?外面还在下雨哦,多坐一会儿也无妨啊。」



「是的。可是我不走不行了。」



我行了一礼便迈开脚步。



背后传来随即这句道别的话语



「是吗。那么我留你下来,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黑桐,一路小心啊,有缘明天再见罗!」



/5



我做了一个让人怀念的梦。



「人一辈子只能杀一个人。」



真是、这样吗?



「是的。为了到最后让自己死去,所以我们只有杀一次人的权利。」



为了自己?



「没错。人一辈子只能承受一人份的人生价值,为了原谅无法走到尽头的人生,所以大家才会用尊重的态度看待死亡,因为生命等价,即使是自己的生命,也不是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那么,爷爷呢?



「爷爷已经不行了,我杀了好多人,因为我承受了杀害他们的死亡,已经无法承受自身的死亡了。因此,爷爷的死,将会在没有任何人承受的情况下,前往虚无之处,那是非常寂寞的。」



只能杀一次吗?



「嗯,能杀人的次数只有一次,在那之后就不带任何意义了。仅仅只有一次的死相当重要。如果你杀害了他人而用掉自己的死,将永远没办法杀死自己,也无法作为一个人而死去。」



……爷爷你很痛苦吗?



「嗯,我已经走到尽头了。再见了,Siki。如果你能迎接一个平稳的死亡就好。」



……爷爷?



爷爷,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带着那么寂寞的表情死去呢?



喂!爷爷







响起了「啪」的一声。



跟外头的雨声不同,那是黏稠而让人厌恶的声奇。



我从梦中醒了过来,并睁开了双眼。



在野草相当茂盛的仓库里,我双手被铐着,被人丢到水泥地上。



……状况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身体的无力感已经开始消失,而在我眼前有个与我相像的男子。



白纯——里绪。



我就这样保持倒在地上的姿势,确认着眼前的对手。



那个人带着难看的笑容俯视着我。



「已经清醒了吗?公主殿下还真是性急啊!」



白纯说完之后蹲了下来,他手上拿着一根针筒。



「药物对你来说似乎没什么用,我一开始就该用这个的。」



白纯拉住我的手,拿着针筒刺了下去。



因为药物而麻痹的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浑身使不上劲,双手也被铐住,只能瞪着那个男人看。



「你的眼神真是不错,两仪式应该就是要这样才行。我刚刚注射的只是肌肉松弛剂,还要请你在那里乖乖躺着。」



白纯里绪坐到水泥地上,以舔舐般的眼神端详着我的身体。



我看着窗外的雨。



「……这三年还真是漫长!要是你能理解我一直在等待的心情就好了。」



那家伙嘴里似乎咬着什么。



我对白纯毕绪很冷漠,对方虽然也很清楚,却兀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从荒耶的说法听来,我似乎是失败品,他竟然说我相反过头了。我跟你为什么会完全相反呢?两仪呀!我们明明这么相似,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存在于这世上的一股人吧?两个狂人,就得要彼此感情深厚才行。」



……我没有回答。



真的,我并不是在无视他,因为两仪式正想着另一个完全小同的人。



那个东西继续无聊地独自。



「……因为你发生了意外,所以我一直苦无机会登场,之前预定让那两个人破坏你的计划,所以我得老实一点,别碍手碍脚……充分地利用他人,等到没有用处的时候就舍弃,这一点很让人不爽吧?可是光是靠我自己没办法对付荒耶,因此,我只能照他说的做,离开你身边。所以你别再那么别扭了,你又不是忘了所有的事。



……不过,我很清楚,荒耶无法将两仪式逼入绝境,做得到的人,只有同为狂人的我而已……我知道这天一定会到来。」



那个东西靠近了我。



他像狗一样的趴下,舔着两仪式的脚。



响起了「啪」的一声。



黏稠的声音,潮湿的感觉。



带刺的舌头,一边舔一边往上游走——让人感觉想要发抖。



「——」



我发不出声音来。



回响在灰色仓库里的,只有那个粗重的喘息声。



我的身体明明无法动弹,感觉却变得更加敏锐。



宛如身处热带夜晚一样,我不停地出汗,像是被水淋过一样,令身溶进汗水里。



「——」



脚边的和服?摆被撕裂了。



那个叫做白纯里绪的生物吐着热气,继续埋头于舔舐的行为。



沾满唾液的舌头,缓缓从膝盖往上游走。



他很仔细地一直舔到大腿内侧,不断重复发出黏稠的声者。



那糖水般的液体,附着在肌肤上的感觉非常恶心。



「————」



……我只能忍着不发出声音。



于是那个吸附在我肌肤上的东西,用非常缓慢的动作,从脚爬到了腰部。他的舌头一点也没损害到和服下摆,单纯在布料上爬行着。



「咻噜」、「啪擦」。



黏稠的声响让人感到不院。



不断流出的唾液,从我的衣服外侧渗透到身上。



……被铐住的双手非常的痛。



野兽般的舌头仔细沿着我的胸部来到脖子。



他从脸颊一路舔到眼睛。



呼呼呼的喘息声,不断在我耳边回响着。



想到自己的身体满是唾液,闻到散发动物恶臭的呼吸,让我开始恶心作呕。



「——死狗。」



我如此骂道。



那生物开心地笑着,使劲咬住我的咽喉。



「啊——」



因药物变得敏锐的感觉,现在极为强烈。



像是脑髓被千刀万剐,我发出了尖锐的渗叫。



或许是白纯里绪因此感到满足,于是他移开了嘴巴。



我的脖子上留下野兽的齿印,沿着脖子流下的血,都有种淫靡的感觉。



「……还不行,还不到吃的时候。因为那会让你无法恢复原状。」



那个东西低声念着,然后站了起来。



「因为白纯里绪爱你,所以要慎重对待你……吃东西是我的起源,当那股冲动涌现时,我就见一个吃一个地吃下周围的人。但是,应该因此消失的白纯里绪竟然还存茌于此。我才不会输给冲动,因为有你这个同伴,所以我才会放过白纯单绪一马。」



白纯里绪像是在逃避自己的欲望一样离开了我身边。



「……但是!昨夜你竟然还没办法动手杀我。到头来,你还是连一个人都没有好好杀过。杀掉荒耶那种不是人的家伙也没用。你明明是远胜于我的杀人魔,为什么——连一次都没有杀过人!」



白纯里绪的气息依然紊乱,望向倒卧在地面上的我。



「这样让我很困扰啊……!我不能没有同伴,这样会让我无法安心下来,心里总是局促不安!明明……明明我只承认你是我的同伴,结果却遭到你的狠心背叛。再这样下去,白纯里绪不就会被起源吞噬吗?」



……这种误解真是愚蠢至极。



自称为是白纯里绪的那个物体,踩着静静的步伐在草丛中消失。



「……你等着,我立刻——除去束缚你的原因。」



只留下这样的一句话。我虽然知道那句话的意义,但就是无法思考那会带来怎么样的结果。



……这必定是因为药物的缘故。



我就在这种意识不清楚的状态之下,尽是想些没完没了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犹如被窗户玻璃弹开的雨滴数量,或是明天的自己会变得怎样……



话说回来,我到底为了什么会去找杀人魔?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因而让我忘却了初衷。



我——确实是,



确实是因为想安心下来,因此才跑到城里去。



再次发生的杀人案件,加上四年前的模糊回忆。



……我担心自己可能又会杀了那个人。



「——原来如此啊,若是真有杀人魔存在,那么我就不是杀人魔了。」



我说完之后,发现自己泫然欲泣。



我好想回到过去。



真想过着清醒之后的这半年以来,和那个人度过的每日。



我想要证明自己也可以像凡人一样活下去,因此必须和杀人魔这个对手了断。然而,我却忘却了这个目的。



我一直潜伏在暗巷之中追踪杀人魔,也坦承自己内心有杀人冲动。



就在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状态之下追踪白纯里绪,然后让自己陷入现在这种绑手绑脚的困者。



若是以前的我——若是三年前的我,就算杀人魔再现我也不会在意吧?



……我变得软弱了。



只能一个人躺着,厌恶自己沾满白纯里绪唾液的身体。



外头下着雨。



我觉得自己真是非常愚蠢又凄惨。



我实在无法原谅他,可恶、真让人不爽,如果让我变成这样的原因在这里的话,我真想抱怨个两句。



因为我并没有什么错。让我变成这样的责任,全部在那个人身上。



……没错,



全是那个人的错。



因为有那个人,我才会变成这样。



因为有那个人,所以我变得软弱。



如果没有那个人,就不会有这样的自己。



所以,



如果那个人不在了,我也会活不下去



「……我这个笨蛋。」



由于药物的效力,脑袋一直不是很清楚。



我的身体热到让人喘不过气,汗水如同眼泪般流着。



这种模样要是被人看到,我可是会羞耻而死。



……所以,不快点去不行。



我不能。直待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这里不是我想待的地方。



……我得快点回去才行,回去自己的家,那个我该回去的地方。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所描绘出来的,并不是两仪家的宅邸,而是黑桐干也在里头等着的,那栋平凡无奇的公寓——



杀人考察/6



——最后。



我来到了那栋仓库。



从橙子的事务所离开之后,大概两小时的路程,就能抵达港口的无人仓库。



在去找橙子之前,我就已查出此处就是白纯学长的真m住所,也是他藏药的地方。



在雨中,我靠近那栋即使在仓库街里也算很大的建筑物。



仓库的正面的铁门关上了,看来是没办法从那里进入。这种尺寸比自己大上几倍的铁斗,用螺丝起了不可能撬得开,于是我试图绕到仓库另一边。



……仓库墙壁上装设了满满的玻璃窗,虽然可以从那边进去,可是玻璃窗距离地面有五公尺局,如果没有梯子,连碰都碰不到。



仓库实际上比看上去还大,像是学校的体育馆一样。



所以我想一定有后门之类的地方。我边走边找,很快就找到一扇门。



在铅色的墙上有、个状似普通房门的人口。



于是我一声不响地靠近并转开门把。



门没有上锁,我就这样溜了进去。



……那里是个像杂物间般的狭窄牢间。



在眼前有另一扇通往仓库内的门。



常我走向那扇门的同时,响起了「铿」的一声。



「——好痛。」



我抱住头。



在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敲了一记之前,我的身体就倒在地面上。







某种物体咕噜一声从喉咙滑下。



等到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稍微变得清晰之后,我从地面上抬起了头。



……我人还在原地,时间应该只过了几分钟吧?



不过我却感觉很冷,身体不断发颤。



我打算站起身子,一只手却感到疼痛。



我左手手肘往诡异的方向扭曲。非但如此,两腿的膝盖内侧也遭到刀刃割伤。



……那个位置是以前受过重伤的部位,现在连跑步都感到痛。现在那个部位被割伤,如果打算站起来,应该会出现让我感到几欲昏炫的剧痛。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平躺,倒是不会感到疼痛。伤口堵住了,血也没有流出来。再加上那只形状扭曲的手,骨头部分也不会痛,现在感觉似乎撑得下去。



要说异常,就只有身体那股膨胀的感觉了。



……刚刚吞下去的是药吧?



没错,那应该像是止痛药之类的东西,不过能够一吞下就马上生效不痛的,我倒是没听过。



这种非常具有效果、又犹如魔术般的药物。



我观察起房间的状况,发现某个人就在墙边。



那个人蹲坐在一堆瓦砾上。



「不好意思,因为我个人没有捆绑男人的嗜好,所以只好使用这种方法了。」



他说完之后走到我的身边。



我的脑袋因为药物而一片空白,感觉身体发烫,连眼前的景象都是一片白茫茫。



俏即使如此,我还是清楚知道他到底是谁。



「白纯——学长。」



「黑桐,你还不受教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吗?你就是因为这么不听话才会落得这种下场……不过,我也有点开心,因为这让我知道,你果然站在我白纯里绪这边……哎呀,对了。把你让给两仪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呢,要是让你变成我的同伴就好了。」



学长说话的口吻和以前的他不一样。



学长以犹如他人的口吻,态度高傲地说。



……不过,就我个人听起来,觉得那只是在演戏罢了。



「……你是没办法制造伙伴的。」



在我开口说话的刹那,剧烈的疼痛感让我吐不出半句话。



虽然感觉不痛,不过我的身体的问题却很严重。我忍着每开一次口就要脑袋像要烧掉的疼痛,继续说下去:



「因为学长制造的药从来也没成功过不是吗?」仓库内的气氛为之冻结。



白纯里绪咬紧牙根瞪着我看。



「……我真没想到。黑桐,没想到可以了解到这种程度。一切正如你所说的,我并非为了取悦那些笨蛋才送他们药的。你说的没错,在我一时冲动吃了人以后,那玩意可以让他们闭上嘴巴。对那些笨蛋而言,我是免费送他们药的大好人啊。基本上不论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多嘴,不过这也只是其次。」



他耸了耸肩,闭上了嘴。



若是他不再继续说下去,那么只有由我主动来说。



「……你卖的并不是药。」



白纯里绪沉着脸叹了口气。



「嗯,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想要找到和我一样的家伙,但那种家伙却只有两仪而已。那么,我就只能采取人工的方式制造了吧?这间仓库的大麻,是我从荒耶那里拿到手的,这种大麻和其他的大麻有些不同,既没有成瘾性,也不会产生耐受性,但是那是人体无法分解的毒啊!只要用上几十次之后,理性就会完全遭到破坏,是一种究极的兴奋剂。」



「……过到那种用了几十次的对象,你就会给他血晶片吧?」



「应该说是看上去有希望的对象,血晶片是我用自己的血特别制造出来的,起源觉醒者会受到起源束缚。这种人的血不是普通的血了,结论虽不中亦不远矣。有的人只会感觉像一般的药物,也有人承受不了因此死亡。真可惜,如果能承受得住,一定就会变成我的同类。结果害我还得处理一点也不想吃的尸体。」



「……你明明说过不是因为想杀人才杀的。」



我用着好似要烧焦的喉咙说出很愚蠢的话。



白纯里绪的脸暗了下来,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说?」



「因药物而死并不是我的错,想要药的人是他们,受不了而死的责任在他们身上,我是感到同情啦,因为他们如果像我一样特别,那就不会死了。」



我的头感到一阵晕眩。刚刚吞下的药,似乎让我的意识变得很零碎。



「不过都持续了两年,却连一个成功的家伙也没有,于是我想放弃了。就在此时,两仪清醒过来了,你应该很高兴吧?我也很高兴。没错,我们是同伴?在这种意义上,白纯里绪和黑桐干也是同伴,原因在于——」



白纯里绪嘿嘿冷笑。我只能一直看着他。



「没错,三年前让她毁掉的人就是我和你。你破坏了式的内在,我则是破坏了她的周围。」



……果然是这么回事。



我和白纯里绪两人,只要缺少其中一个,式就不会变成那个模样……正如他所说的,在这层意义上,我和他可说合作无间。



「黑桐,事情很简单的。两仪喜欢在半夜行动的性格,实在是很好利用,我只要尾随在她身后,在她即将要去的地方杀人就可以了!一开始还曾经被别人看见,不过几次下来之后我就很熟练了。那天和你吃完饭分开之后,我不是完美地先赶到两仪家的宅邸去吗?那是我故意要让你看到才特意准备的。」



我无法听清楚白纯里绪的话,呼吸不顺畅,感觉像是心脏着火一般。



……我不知道、呼吸竟然也能这么困难。



「……星期一连绩杀了四个人的人,也是你吧?」



不过,我居然在说话。



他点了点头。



「真是受不了,我好不容易安排他们袭击两仪,她却只让那些家伙无法动弹,没能跨越最后那一道界线,还让我必须负责善后。不过,看起来那件事多少也发挥了效果。」



白纯里绪回到了墙边。



「时间也差不多了。干也,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没关系的,如果是你的话,很快就可以解脱了。」



他拿起瓦砾上的东西……那是一柄小刀以及棒状物……那把小刀,是式的。



「……你难道把式给……」



「不。我对她什么也没做,因为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你。她的事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虽然我现在让她在隔壁的仓库沉睡,但明天就会让她回去。」



他用一只手俐落地拿着那两个东西,再度来到我房旁。



「那么就开始吧。放心,没什么好担忧的。因为至今失败的理由,在于只给药物而已。荒耶也说过,要让起源觉醒得要双方同意才能达成……没错,所以这次会成功。只要你想的话就能得到一切,绝对不会失败。干也,你可以变得很特别哦。」



……白纯里绪有点钻牛角尖地说着。



我只是摇了摇头。



「自己明明会因此消失也要变得特别……?你不是讨厌这种事吗?」



「傻瓜,你竟然相信那种话,当然不可能会讨厌的吧?因为起源觉醒的缘故,我变得很特别。不但力量变强,也能办到普通人办不到的事。



我不会输给任何人,也不会让别人说我软弱。



我能做想做的事,照自己的意思活下去。



这些快乐的事——是四年前的白纯里绪做不到的。」



想要变得特别、想要比别人优秀,这就是他的愿望。



但这应该是每个人都有的愿望吧?若说这个人有罪,绝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



「当然,我并没有消失,我仍然是白纯里绪。干也,冲动是可以抑制的,根本没什么好怕。我只是因为想吃才去吃而已。不是因为起源的意志,是因为我自己的意志而希望去吃人。」



『……白纯里绪只不过为了引发你的同情而在骗你罢了。』



橙子小姐曾经这么说过。



真是这样子吗——



「……什么?你不觉得惊讶吗?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诧异的表情呢。真是怪了,干也,你为什么不不觉得惊讶呢?」



白纯里绪感到不可思议般地问道。



因为这种事——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耶?」



感到诧异的人是他。



是的,这种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自从读了那本日记之后,我就完全理解了。



不管是这个人早就放弃身为一个人类,或是白纯里绪已经不在的事实。



但即使如此,因为「请你救救我」这句话,是四年前的白纯里绪遗留下来的,因此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我也要去拯救他。



「……你犯下杀人的罪行,为了逃离那罪行而舍弃自己。以前爱着两仪式的白纯里绪,现在只为了让自己正常化而追求式。其中并不存在任何爱情,你——」



「吵死了!」



白纯里绪放声人吼,猛力踹起我的身体。



还好我的痛觉早已麻痹,没有任何感觉。



「我的事没什么好提的,现在可是在说你的事。」



白纯里绪不悦地说完之后,挥舞手上的小刀。他用式的小刀,把棒状物切下小指般大小的一块,然后塞进自己的嘴里。



「虽然连续服用对身体不好,不过也没办法,因为你实在太倔强了。



他粗暴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抬了起来。



白纯里绪就这样把嘴唇贴在我嘴上。



我崩来抵扰的舌头被推开,他把嘴里咀嚼的束西送到到我的嘴里,硬是要我吞下去。



……我没办法抵抗,只能乖乖吞下。



「这样就万事俱备了。」



移开了嘴后,白纯里绪一脸平稳地说着。



「这次你服下的药,药效高达十倍,你的身体应该会受不了吧?但你要在那之前吞下这个。干也,你得用自己的意志,舍弃掉目前为止的自己。」



他拿出红色的纸片。



……我的视野模糊一片,看不清楚见眼前的景象。



「你在干么。这是可以让你变得特别的东西哟!让你可以从那种到处可见的普通生活里解放出来!明明可以那么快乐,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话。吞下它!干也。如果不是你,我才不给呢!」



他拉起我没断掉的那只手,硬是将血晶片塞到我手中。



白纯里绪看见黑桐干也没有反应,情绪非常焦躁,



「你给我粹下去,干也,刚才你吞下的药物的药效,你的身体怎样都承受不了。你听清楚了,不吞下去可是会死喔!很普通的死和很特别的活,哪一种比较棒应该连想都不用想吧!」



的确连想都不必想。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的声音彷佛勉强挤出般细微。



明明不理他也行,然而我却回答了他。



「因为感觉好像不太有趣。」



白纯里绪脸上的表情冻结了。



空气仿佛「啪嚓」一声出现裂痕。



……我真是自己找死啊。



「……嗯,因为从学长你的经验来看,感觉好像不怎么有趣。而且我比较想保持学长说的普通状态,我不想成为特别的存在。」



白纯里绪看着我的双眼里已经失去了人性……这个人因为刚刚那句话,已经把我当成了敌人。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清楚了,你不吞下去可是会死喔!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当时的白纯里绪也一样!明明每个人都——都想变得特别,都想比别人优秀,但你却……!」



他激动地直说不能相信。然后,他露出微笑凝视着我。



那个笑容不知道是因为恐怖,或者因为极度不悦造成的。



「为什么?我真是无法置信,黑桐,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是逞强才这么说,也没有输给任何人的感觉。你是——真的这么希望、但是,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你在耍什么帅啊!可恶,你根本就不正常。你不是普通人,怎么想都觉得你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你吧,学长。」像是被胃部涌上的恶心感催促一样,我说出这句话。



……若是我更懂得察言观色,或许还可以活得久一点。



「你现在已经活得不正常了。杀人的你,不敢正视自身的罪孽,一直在逃避。你用自己发疯了的藉口对自己催眠。既然已经发疯了,那么杀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说不正常的人自然会做出不正常的事,其实你只是自己骗自己……!



……不过,这和因为觉得不爽就打人的理由一样,完全没有正当性可言。你却为了正当化装疯,直到现在还一直在逃避。」



……没错。自从第一次下手杀人,受到荒耶宗莲诱惑开始,白纯里绪就消失了。



他用化为狂人自己方能存在的理论,把自己武装起来,并且紧迫着同为杀人魔的两仪式。因为如果有和自己相同的杀人魔存在,自己的行为就能够正当化,可以因为拥有一样不正常的伙伴而感到心安。



「……吵……死了。」白纯里绪眯细着眼看着我。



不过,我如果不把话说完,那么就失去了来到这里的意义。



「……从出生起,就没来理地喜爱好杀人的式,还有为了保护自己,自认喜爱杀人的白纯里绪信一一



……天然产品与人工物品。



……与生俱来的东西和后天捏造的东西。



我很清楚,如果我不说的话,学长是不会了解差异何在。



「以杀人魔这种名称来称呼你不对,你并未背负式所背负的痛苦。因为你没有那种想舍弃却无法舍弃的情感。」



「……黑桐,你很烦啊!」



「所以你和式绝对不一样的,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杀了人之后还不承认是自己的罪孽,只会一味地逃避,你不过是个连杀人犯,或者杀人魔都算不上的逃避者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学长。」



即使如此,就因为你说想要有人救你。



所以我才想将误认只剩下疯狂这个选项能选的你,拉回到这边的世界来。



「……我说你很烦啊!」



那是充满怨怼,如同诅咒般的愤怒之声。



我没办法阻止,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举起小刀的动作。







他举起小刀。



充满情绪性地用无法停下的力道,往黑桐干也的头部一刀砍下。



从额头左边俐落切下的小刀,把黑桐干也与世界彻底分开了。



/6



干也「咚」的一声往地面倒落而下。



他伏在地面上不动,头部不停地流血,濡湿了水泥地。



我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小刀,浑身动弹不得。



我对干也的尸体感到害怕,甚至连接近他都办不到。



因为,干也已经死了。



「对不起,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做。」



即使我这么说了,回应我的也只有雨声。



我哭了出来。



在很久以前,当白纯里绪还是学生时所留下的感情,现在正在不断地变淡。



像是那个时候。



在白纯里绪要退学的时候,每个人都认为我做了一件蠢事。他们笑我高中辍学还可以有什么打算?但,只有黑桐干也不一样,他衷心地要我好好加油。



我不可能会忘却的,当时的喜悦,直到现在还停留在白纯里绪心里。



然而,我却杀了那个给了我喜悦的人。



我因为一时激动杀了他……我明知道人类会很因为小事就死,但是令人令人绝望的是,白纯里绪没有躲过那种事的运气。明明在第一次杀人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错不在我。



「……黑桐,你为什么要反抗我。你不是任何时候站在我这边吗?你不是一直都很了解我吗?



所以——明明只有你不可以反抗我,你却……!」



没错,即使世界上每个人都不认同。



只要你愿意认同,一切就无所谓了。



明明只要有你在,无论变得如何都无所谓……!



……里绪接受了黑桐所说的话。



——白纯里绪并不是爱上了两仪式。



紧迫着两仪式的是身为杀人魔的我,如果她成为和我同样的存在,那么她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所谓特别的存在,是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才叫特别,因此我早就下了决定,当她恢复成杀人魔之后,我就立刻让她死。



可是,在失去之后,我这才发现。



我所需要的同伴,对我来说必要的是他。白纯里绪这种存在之所以还能留存下来,应该是因为黑桐干也的关系。



我——只有在黑桐干也面前,才能恢复成白纯里绪。



但是现存,连那个人都不在了。



我就像是失去了另外一半的身体。



随着以前占据我一半世界的人物一同消失了。



对不起,黑桐。你所信任的我,看起来要在这里消失了。



「——还剩下另外一半。」



因此没问题,我可以活下去。



白纯里绪和两仪式,只要她能恢复成杀人魔,我就可以继续安心地存在了。



……嗯,没错。



我才不需要黑桐干也,从一开始,我不就是想这样吗?为了让自己消失在内部的「冲动」,想要因为同为杀人魔的她存在,让自己感到安心。



我从房里离开。回到仓库之后,又开始往大麻园而去。



式——我以前强烈眷恋的女孩。



她比任何事物都更特别,是渴望鲜血的杀人魔。



她即将成为我的人。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脑海里浮现她沾满汗水和唾液的模样,这种快感让人受不了。



我想——早点动手。



只要开口说杀了黑桐,她必定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真正的杀人魔会攻击我。



那是非常诱人的光景,再加上她身上的药效未退,如果可以从手指开始吃起,吃掉那站也站不起来的杀人魔——有谁创造出比这更美好的光景?



没错,没有人做得到,唯有我才有能力做到。



我的舌头不断蠢动,看来它也想尽情吸吮她的汗水,快些尝她肌肉的滋味。



「——可是……汗水?」



我在大麻园里停了脚步。



汗水?汗水怎么了吗?



的确,注射药物时会流汗。



然而——她的出汗量异常,而且她注射的不过是一般的肌肉松弛剂,不应该会流汗才是。



汗水量很大,异常发汗的情况,就像是要排出体内的毒素一样。



「——骗人的吧!」



我立刻奔跑起来,连忙赶往两仪式倒卧的区域。我拨开草丛拚命奔驰。不到十秒钟时间,我就抵达了目的地,也见到预料之中的情景。



「…………」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



因为,在仓库附近唯一没种大麻的水泥地广场上。



理应无法站立的两仪式,露出恶魔般的眼神,幽然地伫立在那里……



/7







两仪式的样子,美丽到让人觉得凄绝。



白纯里绪连呼吸都忘了,看得入神。



束缚她的手铐已经失去了效用……不过不是解开,而是她弄断了。



手铐像是大型装饰品般挂在式的右手腕上,而手铐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有伤的只有她的左手。



式——为了解开手铐,用自己的嘴咬断左手大拇指以及根部周围的肉。







「——哈、哈哈、哈!」



白纯里绪笑了。



「——你真是最棒的。」



……就连他的笺声,我也觉得刺耳。



「——最完美的杀人魔。」



他喉咙抖动着,看来正在演戏。



而我也已经听够这只死狗的声音了。



……我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做这种事。



「那么——开始吧,两仪。只有你能让我待在这个世界里。」



那个东西像被捕蚊灯吸引的蚊子,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但我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去找别人吧,我可不干。」



我勉强开了口。



那个东西无法了解我所说的意思,停下来眨着眼。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率理你。」



没错,我并不需要杀人魔之类的称号。



那种东西就留给这家伙吧,因为我知道,我早已获得我所需要的东西。



我胸口的大洞——空洞的洞穴被填补了起来。



虽然我的杀人冲动永远不会消失。不过我一定能忍受下去。



织杀人的理由,和式杀人的理由并不相同,我不是早在夏天那个事件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吗?



我是为了获得活着的真实感,才会赌上性命。



不过现在那个理由已经淡去了,即使不睹命去体会活着的实感,我也渐渐感到满足。



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式了。



我只要回到那里,并不断和两仪式战斗就好。



虽然输了就到那儿为止,但也不能因此逃避到杀人魔这种过于方便的东西里。



为了填补我胸口空洞的他,



以及还有为了我的幸福而消失的——另一个织。



「你骗人的吧,两仪?」



「再见,杀人魔。」



我随即迈开了脚步。



带着因药物而麻痹的身体,还有咬断的左手,我就像与陌生人擦肩而过一般,从白纯里绪身边走了过去。



那个东西则站在原地,呼吸越来越激烈地盯着我的背影。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他说的话,消失在雨声捏。



我只是听着雨声。



「……我绝不原谅你,你竟然舍弃了因为你杀人、因为你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如果是这样,白纯里绪就再也不存在了。现在只有你是挽留白纯里绪的存在而已!」



我强撑无力的腿行走。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这个草图。



只到我听见下一句话为止。



「……是吗,你想回干也那里去吗?两仪。」



他低声、带着笑声说道。



我的双脚,停了下来。



「那你没必要出去了,因为那家伙就在这里。」



我猛然吐出一口气。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感觉像是要倒下一般。



我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但是,为什么。



只有那句台词,我能完全理解呢……?



「你——」



我发不出声音来。



原本决定不再回头,我却回过头去。



明明已经——打算不再杀人而生活下去的。



「这都是你的错,两仪。都是因为你一直拖拖拉拉,我只好代替你去做了。」



我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耳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没错,这是你的小刀吧?虽然弄脏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还你吧!」



「铿锵」一声,我的小刀掉落在地上。



银白色的锐利刃身,被红色的鲜血给弄脏了。



我的小刀上沾了某个人的血液。



我很清楚那是谁的血……那个人血的气味,我不可能会认错,因为让我一直无法忘郁。



「……啊,你这家伙,死了吗?」



我说完之后,往前踏出步伐。



因为我必须捡起那把掉落在水泥地上的小刀。



「对,是我杀的,是我为了要让你自由……!黑桐那家伙,到最后还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罗嗦个不停。说什么我跟你是相反的!很可笑吧?我们明明是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雨声,听起来真吵。



我走到小刀的位置,蹲到水泥地上。



沾在刀刃上的血迹还很新……这把凶器染血,时间上来说应该是几分钟前的事吧?



啊。



在这么接近的地方,这么接近的时间里。



我失去了那个家伙。



「……笨蛋,我不是要你老实待在橙子那里吗?你连死法部如此脱线,还真像你的风格啊。」



「如果你杀了学长,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式。」



一直用这句话束缚我的男人,现在被他所保护的动物杀死了。



……到底为什么。



他明明是我的东西。



明明能杀他的,只有我而已。



「——」



我拿起小刀。用两手握着它站了起来。低着头,



只是将小刀抱在胸前站着。



我维持脸朝下的姿势,开口说道。



「——好啊,动手吧。」



我低着头,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抬头也没用。



因为我从刚才开始——就没再看过那只野兽一眼了。



「——你说绝不原谅我。白纯,在这点上我们的确是很像。」



野兽跑了过来。



我还是低着头,不去理会它。



赌命之类的行动,待会再说。



现在我还想——多多感受一下。趁刀上还残留他的温暖。







白纯里绪的躯体一跃而起。



面对呈一直线袭击来的敌人,她依然一动也不动。



只听到「唰」的一声,动物利爪削下她臂上的肉。



即使流着鲜血,即使敌人飞身掠过,式仍然低着头。



她的双手温柔地拿着小刀。



像是对待无可取代的宝物般呵护、慎重。



熟悉的温暖越来越少。



就像是自己的体温,或触碰时的肌肤温度。



这样的我,多多少少也是有心存在的,而且我也相信那个人的心。



鲜血淌落、受到伤害、身体逐渐冰冷。



不过,却会不感到疼痛。



因为我很清楚,还有更让人难以承受的疼痛。



……我们淋着冰冷的雨,一次又一次地相互追逐。



对,只有冻结的吐息带有温度。



彼此都像是快窒息似的。



「刷」的一声,肉又被削下了一块。



敌人感觉像在享受狩猎的快感,玩弄动也不动的我。



他用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奔跑,每擦身一次就带走一块肉。



……外头的雨仍旧没停。



虽然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我却是让人兴奋的事物。



——在雨天。



如同白雾般来临的放学时间,听你吹着口哨。



第三次,腿受了伤。



「啪」的一声,沾湿了水泥地面。



深掘至骨头的爪子在脚上和地面涂上了鲜血,连站着都让人感到痛苦。



……没错。连只是站着,都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我想,有时还是会以笑脸相对。



因为织喜欢你。



——在黄昏。



在充满燃烧色彩的教室里,我跟你聊着天。



敌人的能力,不是以前的它所能比拟的,不管速度或准确,都超越了真正的野兽。



相对的,我已经成为一个空壳。我的心冻结着,身体在不久后也会无法动弹了吧,



但是,这事实却让我无药可救地觉得快乐。



因为手还能动,在它下次靠近,我要确实解决它。



——只要有你在,只有你微笑,那就是幸福。



它第四次冲了过来。



敌人的目标是右手。



我虽然知道,但却动也不动。



……因为我不能杀人。



——只要有你在,光是并肩而行我都觉得高兴。



血流得太多,我的意识有点模糊。



身体很快就要倒下了吧?



但是,我却还遵守着那个人的话。



……不可以杀白纯里绪。



就算死了,他的话也还在我心中活着。



……因为我想一直守护那种温暖。



——只是短短的时间。



因为林缝间的阳光似乎很暖和而停下脚步。



不过,我很高兴。



你把我当作普通人一般对待。



我很高兴你认真告诉我:「不可以杀人。」



虽然我没有说出来。



但就我来看,我觉得你美丽的像奇迹一样。



——你笑着说,总有一天我们能站在同样的地方。



第五次的爪子接近了。



那肯定是我的死期了。



敌人应该会攻击我的脖子吧。



想解决掉就算不管也会因出血而死的我,只要攻击颈动脉就足够了。



——我一直希望,有某人能这样跟我说。



……死亡逐渐逼近。



回想的尽是以前发生过的快乐的事,脸上的表情不禁得意起来。



先前过往的一年,以及这段仅有半年的斗子。



时间飞逝的速度,想抓都抓不住。不过我很感激美好得犹如谎言般的幸福。



接下来也不会更好的无聊高中生活。



过着没有争吵,平和的每一天。



——那真的是,



犹如梦境股的日子。



谢谢你。但是,对不起。



……我抬起了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的死亡。



我明白会消失,



那个你相信的我,以及你所喜爱的我。



即使知道会消失,我依然要杀了它。



即使因而让从以前到现在的自己完全消失,也一定不会有人陪在我身边。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原谅这个杀死你的家伙——



——她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敌人。



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犹如飞离水面的白鸟。



走到结局,仅是瞬间的事。







结局来的速度非常之快。



白纯里绪那只伸向她颈项的手,眨眼之间被她切断了。



她顺势砍断敌人的双脚,将小刀插入白纯里绪如气球般飘浮着的身躯,无情地将她摔落至地面。



那把小刀如墓碑般贯穿她的心脏。



他「哇!」呼出一口气,一切就此结束。



白纯里绪脸上留下诧异的神情。



白纯里绪尚未察觉自己迅如雷电般的速度杀死,生命活动就此终止。







小刀如墓碑般插在白纯里绪胸前。



用双手握住小刀的她,一直保持跪姿不动。



阳光从窗户斜斜照了进来。



被灰色亮光映照的模样,有如替死者送别的神父般,不带有任何的色彩。



白纯里绪的尸体没有流血。



四散在仓库里的鲜艳红色,都是从她身体流出来的。



……不,如果是两仪式的话,她可以让几分钟的性命延长许多倍,并借由接受治疗而完全恢复。



但她却不想那么做。她放开小刀,往后倒了下去。



双唇「哈」地叹出了一口气。



只要她把呼吸的间隔更加延长,并切断伤口附近的神经,用这种方式让身体休息的话,就能恢复到足以去求援的体力。



「……不过,还是算了。」



说完,式仰望着天空。



从窗户里看出去的景色,总是在下雨。



在冬天这季节,总是在这种天空下,弄脏了自己的双手。



……这副模样没办法回家。



全身脏兮兮的回家,也只会被骂而已。



「即使如此,还是会等着我。」



……明明会一起散步。



……明明会握着我肮脏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明有那些像是梦境般的每一天。



「真的,好像骗人的一样。」



呼吸停止了。



意识有如蜡烛的火焰般摇摆不定。



即将消失的生命,彷佛海市蜃楼般美丽至极。



她调整呼吸。



不是为了要活下去,而是为了安眠。



那双看着天空的眼眸流着眼泪。



……我曾经下过决心。



如果我要哭泣,就得在那个人死的时候才能哭。



我轻闭眼眸,让呼吸越来越平稳。



心里不太后悔,只是静静思忖着。



……如果我没有了干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了。



就像是野兽了解火的温暖之后,再也无法回去一样,我已无法回到以前那个空洞的自己了。



杀人考察/7



……世界,遭到断绝了。



最初我只能这么认为。



咕哇一声,我的喉咙吐出了胃里的东西。



用冲击来拉回失去理性的意志,是身体想要求生存的机能。



我以单手的力量,好不容易撑起了上半身,双腿还不太能使力,我爬到墙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视觉终于恢复了,但能看到的只有轮廓,世界白茫茫一片,一切都显得瞹昧不清。



「……好痛。」



虽然我不知道是哪里在痛,反正就是很痛。



我摸了摸左眼。



……出血只剩一点了,或许是白纯里绪逼我吃的药也特别具有促进新陈代谢的功效吧?现在绝大部分的伤口都凝结了,至少不会因为出血过多死掉了。



但伤口本身并没有治好……这也是当然的,被一把小刀从头颅砍到脸颊,整个左眼都被切断了。



找还活着已经非常幸运,而且右眼并未因为左眼的伤而连带失去功能,这一点也很幸运。如果我还希望自己左眼没事,那应该会遭到天谴吧?



我好不容易倚着墙壁走到仓库去。



……仓库长满了草,我完全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疼痛与出血,再加上药效,我只能想着一件事。



「——式。」



我迈开了脚下的步伐。



仓库的空间很宽广,草丛也很挡路,让我找不到。



我每踏出一步,就会因疼痛而让意识模糊。



我失去意识,不过很快又恢复,然后再踏出一步。



拚命地重复这个动作,但是,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拖曳着沾满鲜血的躯体,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



我突然跪了下去,倒落在地面上。地而是种着草皮的泥土,因此伤口没裂得很严重。



既然膝盖挂了,那我就用爬的。



但仓库的空间实在太宽阔了,让我遍寻不着。



左眼发烫,右眼也看不见,我一点也没办法。



……稍稍休息一下吧?毕竟也不能保证式一定会在这里,也不能保证我不是在自寻死路。



脑袋明明这么冷静地思考,可是我却没有停下来。



「为什么呢?」



……当然是想见到式。



但如果找到了式,可是她已经解决了白纯里绪,那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你杀了学长,我不会原谅你的,式。我确实这么说过。



……没错,我不会原谅的。



唯有杀人这件事我不准你做。



即使不是式的某个人杀了某个人,我也觉得无所谓。我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式杀人。



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想要一直喜欢你。



因为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



……人性真是不得了啊。



即使对方是式,我还是恨犯下杀人罪孽的人。



我相信式,这还真是一句很好用的话。



我只是单纯想相信罢了。如果有人害她杀了人,我就会无法原谅式了。



「……如果你杀了学长,我就不原谅你。」



我像在梦呓般地说着话,继续往前方行进。



我拨开了草丛,到达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水泥锈成的地板,那个广场照进了一整片的阳光。式在那里。



她旁边倒着白纯里绪的身体。



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看来不像还活着。



「……」



你杀了学长吗?式。



心里充满了懊悔,但那不是相同的东西。



我——现在看得见式,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缓缓爬到式的身边。



……她脸上的表情很祥和。她身上到处是伤痕、沾满了鲜血。



苍白的脸色感受不到体温,不过,她还有呼吸。



——啊,她还活着。



我安下了心,向白纯里绪道歉。



他真的死了,我想,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最后都是式杀了她。这种结果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结局。



因为被害者是你,我认为只有你才有权力悲伤。



即使如此,我依然很高兴式还活着。学长,我不觉得你很可怜,相反的,我有点恨你。



因为如此一来,式就——



这时候,白皙的手指触碰着我。



纤细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颊。



如轻轻掠过般抚摸着我,那是她的手指。



「黑桐,你在哭吗?」



式以虚弱的眼神如此说道。



她带着「你这笨蛋」的意识,摸着失去一只眼睛的黑桐干也。



我所流的血,在她看来说不定像是泪水。



式无法拾起身体。而我连抱住她都做不到。



在雨中。冰冷的吐气带着温热。



我们彼此看着对方即将要停止的微弱呼吸。



「我杀了白纯里绪。」式说道。



「嗯,我知道。」我点了点头。



式瞥了白纯里绪的尸体一眼,一脸茫然地仰望天际。



「这下子我失去很多东西了。」



她的声音带育空虚和悲伤。



她所失去的东西。



像是重要的回忆、以前的自己,或许还也括我在内。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式就无法杀害她自己了。



她无法去担负那个罪孽。



如同她爷爷所说的一样。遵守那句教诲的她,得和爷爷一样,孤零零地迎向死亡。



往寂寞、空虚的死人行列而去。



「没关系啦,我不是曾经说过,我要替你担负罪孽吗?」



赤红色的鲜血,滴落到式的脸颊上。



左眼汩汩流出的鲜血,看上去的确像是泪水。



……就在夏季结束之际,我对第一次露出笑容的你发誓。



我要替你担负罪孽。因此——



——我会杀你。



到你死之前,直到你死去那一刻,我都绝不会让你孤零零的。



「……我可是杀了人喔。」



式茫然似乎不带感情地低吟。



像是责备失去一切的自己,有如要哭出来的小孩一样。



她知道。



那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罪孽,无论怎样道歉都不被原谅的悲哀。



……因为连我也不能原谅这件事。



不论是谁我都无法原谅。



「……我不是说过不可以杀人吗?但是你却笨到不遵守我的话,这次我真的生气了,我如果生气了,就算你哭也没用的。」



「……什么嘛,就算我哭也不肯原谅我啊。」



「是啊,绝对不会被你敷衍过去的。」



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如果我这样做能让式感到安心,要我怎么胡扯都行。



式轻轻地……真的轻轻地露出微笑后,静静地闭上眼眸。



她的表情像是睡着般地安稳。



……红色的鲜血沿着她的脸颊流下。



我用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抱起全身是伤的她。



如果没人可以原谅这道创伤,连你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话,至少我可以待在你身边。



我用尽力气,拿出仿佛会让我们两人都死去的力量紧抱着她。



在意识消失前,我说出了最后的誓言。



「式,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放开)你。」



话语在落下的雨声之中消失。



的确,留下来的,只有像是相互紧拥般的指尖。



/8







即使二月结束了,街上依然残留着冬天的气息。



温度非常低,新闻甚至报导明天出现四年以来的初雪。



三月份刚开始,冬天的余韵还缠绕着肌膺。



这样看来,春天真正到来会是很久以后的事。







在城里引起大骚动的杀人魔事件,最后以药物中毒告终。



白纯里绪的遗体遭到警方回收,两仪式和黑桐干也两人,则是被害者的身分送医,结果总算是活了下来。



……虽说干也直接被送到医院,不过我可不能按照他的方式送医。



因为我自己咬断的手是橙子做的义肢。



我不能就这样大剌剌地前去医院治疗。藉由两仪家的力量,我被转到了私人医院,然后在橙子的地方接受她的照顾。



我的身体在二月中康复了,可是干也到今天都还在住院。干也身上的伤和排出体内药物的疗程,让他住院三星期之久。



不过那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虽然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还是得住院,但干也以医院很无聊的理由,选择在今天出皖。



因此,我才会伫立在这个寒空下。



伫立在国奇医院的大门口。



我站在离圆环广场有一段距离的大树下,监视从那里进出的人影。



经过两个小时后,有一道漆黑的人影走出了医院。



他的裤子和上衣都是黑色,只有一只手绑着的绷带才是白色。



一身黑色衣装的男子走出玄关,向护士和医生打过招呼之后,直接就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候。



「……真是的,结果你连一次都没来探病耶?」



黑桐干也一脸不满地说。



「鲜花生气了。她说,要是我出现在病房,她就会亲手杀了我,让我连想去探病的念头都没了。」



我也一脸不悦地回答他。



干也嘴里念着那就没办法了,但还是一副不满的模样。



「走吧。要搭计程车吗?」



「从这里到车站也不远,用走的吧。」



「……算了,这样也好。」



干也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对刚痊愈的病人有点辛苦就是了。」



他说完以后,便跟着我走了起来。



我陪伴在他旁边走着,然后一如往常地闲聊,走下前往车站的坡道。



我瞥了干也的侧脸一眼。



……他的头发留长了。



不过其实只有左前方的头发留长,还称不上是长发。



正好可以遮住左眼的长发,让他变成漆黑的人影。



「左眼。」



我说完之后。



干也若无其事地告诉我左眼不行了。



「就和静音小姐说的一样,你记得吗?就是在夏天的时候,那个在红茶店里聊了一小时的女人。」



「那个可以透视未来的女人吧?我还记得。」



「嗯,她曾经说过,如果和式扯上关系,下场就会非常凄惨,结果真被她说中了。下场真的满凄惨的。」



不知道他神经到底有多大条,干也竟然一脸快乐地说出这一番话。



……我觉得有点不院。



这时候是要我做出怎样表情啦?笨蛋!



「不过我的右眼没事,所以不算严重啦!只是距离感有点失衡而已。因为这个缘故,你能不能靠在我的左边?因为我还不习惯,所以对左边还不是很安心。」



干也在说完之前,就把我拉到他的左边去,而且竟然还贴了上来。



「你在干么啊?」



我有点诧异,不过是冷静地同他了一句.



干也又面带不悦不直盯着我看。



「你说我干么?用来取代拐杖啊,因为在我习惯前的这个星期,一切都要靠式帮忙了,请多多指教。」



干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过究竟是要我指教什么?



我绷着一张脸瞪了回去。



「你在说什么鬼,为什么我一定要做那种事。」



「因为我希望你做。如果式你觉得讨厌,那么就算了。」



……干也在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居然能在不知不觉间说出这种让我背脊发寒的话。



他凝视着我的眼眸纯净无暇。



为了隐藏染上红霞的脸,我不禁移开了视线。



「……我也不会讨厌啦。」



我低声回答,干也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还真是个幸福的家伙。真是的,为何连我也有那种感觉呢?



「可是,我从明天开始要去上学耶。」



「那你就跷课吧!反正很快就放春假了,老师们也会原谅你的。」



「——受不了你!」



明明平时都在罗唆别人要认真上课,现在竟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真是的,看样子,想必是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当我想到「待会我要逼问出来」的话题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式,你怎么了?」



「唉,你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干也愣了一会儿之后笑了出来。



「就是啊!从好几年前开始,我就任性地喜欢上你。现在也是一样,即使式讨厌我,我也要任性地决定让你照顾我。」



他又不害臊地说出这种让人害臊的话。



我虽然打算回他一句惯用的抱怨;不过,这样也好。



老实说,连以前的式,其实也——



「咦?你怎么了,式。你不是拿这种说词没办法吗?到现在,你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你很不擅长这些了,不是吗?」



看来我的反应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干也像是替自己挖了个坟墓。



我原本打算不说的,不过现在政变想法了……嗯,反正起码也得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一次两次嘛。



「其实并不是那样。」



干也「咦」的一声,似乎感到很诧异。



我为了不面对面看着他,于是把头转到旁边。随即补上了一句。



「干也,我是说,现在的式,其实不讨厌诸如此类的话语。」



……可恶,果然还是让人难为情,我再也不说这种蠢话了!



我偷瞥干也脸上的表情。



不过,看来干也受到的精神冲击似乎更严重,他像是看到鲸鱼飞天般整个人愣住了。



我觉得这个状况怪怪的,握住了干也的手。



我拉着缓缓步行的他,加快速度步下坡道。



看,车站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



我握住手的那只掌心,不知不觉地感受到一股比我还要大的力道。



不知何故,这些琐碎的芝麻小事却让我很开心。



我冷静地抑制浮现在脸颊的微笑,朝坡道下方迈开步伐。



最后终于抵达了车站,我们回到了那个我们非常熟悉的城镇。



弯曲的归途。



即使路途遥远,即使是让人觉得会迷失的道路,也有个人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同行。



我想要的,并非是小刀或者其他物品,仅仅只是那只手掌而已。我想,不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松开自己的手。



我的故事至此结束。



我接受了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式,过着日复一日的普通生活。



然后,就如同这个季节……



静静地等待那个严冬结束,新春到来的时刻



/杀人考察(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