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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是孙子

第十四章 不是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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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雌虎之侧,天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觉得看着老管家温暖的眼神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而且,想想数月之前,刘大彪和阿鱼仍然在自己身边,自己拥有了真正的兄弟。可是为何,为何如此短暂,一切都变了?

这段时间,天隐始终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悲伤、心痛、愧悔?似乎都有一些,似乎又不同,不止一次,天隐问着自己,如果……是否……,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答案都是相同的,切实发生的事是为历史,往昔的历史是不容假设的。天隐其实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弥补的,有些错误,是无法挽回的。

云常说的没有错,但就因为正确,天隐更觉得心中难过。天隐不知道该做什么,突然之间,身边再也没有熟悉的人了,只有将要熟悉的人;突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有云不羁和云常要求他去做的;突然之间,觉得眼前没有方向,只有脚下的厚实感仍在告诉自己,这条路,还有前方!

所以天隐走着,很吃力地走着,很用力地压抑着,在爆发之前忍耐着。现在,沈大小姐就在自己的身边,可以说熟悉曾经的自己的人,离现在的自己最近的人,就是她了。当这个与自己有过一段际遇的人儿出现,尽管面色阴沉,纵然沉默不语,虽然没有认出自己,但天隐还是打从心底高兴的。

胡思乱想了这许多,其实是不当事的,因为天隐接下来的“艰巨任务”还完全没有眉目呢。天隐打过土匪,拒过强敌,拼过性命,唯独没有跟女孩子去过集市。在云府门口磨蹭许久,不知该怎么做,天隐略略低着头看着忙忙碌碌的蚂蚁,沈大小姐则是一双妙目望着天,眸子中闪动着天和云的颜色,倒是不着急。看着少爷和未来的“少爷媳妇”如此尴尬,云常是忍不得了。

“少爷,您看要不要我去备辆车,或是派人陪同?”云常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暗示着天隐。

天隐的反应一向敏捷,立刻明白了云常的提点,感激地一笑,对着身边望天的人儿道:“山路虽有些陡,但下山还是不费气力的,而且沿途之景也有可取之处的,若是、若是大小姐愿意,我们一道步行如何?”沈大小姐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开步向前走去。这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看得云常一面捋着稀松的山羊胡,一面开怀大笑,目送着天隐远去。

云城是依山而建的,云府则在半山腰,山路早在数十年前就拓宽夯实,走起来并没有想象中劳累。看着前面径自走着的沈大小姐,当真是个娇俏的仙子,只是走起路来怎么像是在怄气呢,莫非这朴实的山路也惹到了这个丫头?想想在冷水镇的相遇,天隐觉得沈大小姐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感觉,起码走起路来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儿那般扭扭妮妮,也少了些娉娉婷婷,倒是多了点英气。

“果然是个‘凶悍’的丫头呢”,天隐心中如是想着,也不禁笑了。可惜,笑得太开心没注意沈大小姐,不知这位“凶悍的丫头”何时回了头,瞪着一脸傻笑的天隐道:“你在想什么,干嘛笑得那么恶心?”

自己怎么就笑得恶心了?天隐突然觉得很冤枉,可是也明白跟这位大小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实话实说反而更好,“我只是觉得你……跟一般大户人家的千金不太一样。”

闻言,沈大小姐盯着天隐看了一会儿,似乎确定了天隐没有讽刺的意思,俏鼻一扬,用出谷黄莺般的声音道:“嗯,你跟一般的孙子也不太一样,笑得恶心!”

呼!这股浓烈的讽刺味道呛得天隐一个趔趄,刚刚自己是笑得恶心,现在自己立刻就成了一个“笑得恶心的孙子”了。无辜的眼神直接被沈大小姐的背影无视了,天隐只能搔搔头发,默默地跟着走方是上策。

走着走着,天隐心中咯噔一下,“坏了!”自己自打来了云府就没出去过,集市在哪里都不知道啊,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出糗么,哎呀呀,就知道听云不羁的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时天隐想到自己临出门前云常塞了一包东西在袖子里,偷瞄一下前方,见沈大小姐没有回头的意思,赶忙展开袖口,一看,好家伙,天隐差点没感动得“涕泪横流”。

这包东西最上面就是一份手绘的地图,云城的地图,将云城所有大小集市、有趣的店家、天南海北的摊铺都标注的一清二楚,这根本就是为天隐特制的!再看地图的左边,有一列列蝇头小楷,细细一读,此乃神仙妙文啊!

看笔迹就知道是云不羁的手笔,写的竟然是跟女孩儿去集市该去哪里、做什么!连神态动作用语都一一举出,不得不令天隐哭笑不得,云不羁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啊,怎么还有闲心做这等事情?嗯,现在正有用,嗯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天隐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或许在沈大小姐的眼中,任然归属于“恶心”一类吧?

快步赶上,肩并肩走向云城最大的集市――百宝地,按照云不羁的说法是“此处好东西甚多,尤其灵巧之饰物,若想搏芳容一笑,此地最相宜!”而且,地图上在百宝地的西北角落有特殊的标记,云不羁对之却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是注明“必去”。

沈大小姐第一次来云城,并不熟悉路,但又不想在眼前这个“笑得恶心的孙子”面前漏了怯,只得一声不吭地跟着,天隐知道沈大小姐想的什么,不禁好奇,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那时的万俟天隐,会作何感想,如果她发现送给自己的香囊此时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中,会不会态度荏苒这么恶劣呢?

女人心,海底针,至少天隐太年轻了,还不足以看出沈大小姐心中在想什么。猜不出来就只能问了,“我们去百宝地如何?”

闻言,沈大小姐看向天隐,秀眉微皱,问道:“百宝地?”

“云城最大的集市,好东西甚多,尤其灵巧之饰物!”天隐眉飞色舞地说着,其实不过照本宣科而已,但还是觉得有种露脸的感觉,心情大好。

不过沈大小姐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饰物有什么好看的?”

“呃……呃,女孩子,一般来说都会喜欢这类东西吧?”天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想来沈大小姐生在冷水镇有名的富户沈家,应当什么名贵饰物都见过了吧?失策失策,只能搪塞过去了。

“想用区区廉价的饰品就讨我的欢心?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啊,难道所有的孙子都是一个德行的?”沈大小姐没有发火,却比发火还有些怕人,最重要的是天隐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处处跟自己过不去,总是出言相讥,“饶是贵重的物什,怕也是用的民脂民膏吧?”

虽然大兴上下十官九贪,但天隐的用度绝非搜刮的民脂民膏,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云府的生活并不比云城的百姓好很多,而且百姓欣欣向荣的气息也说明――他们在过着舒服的生活,既然生活很舒适,自然不会是重压之下的状态。

一念及此,天隐道:“我的钱没有血腥味!”

“噢?那你的钱可是你自己赚来的?”沈大小姐柳叶弯眉竖了起来,美则美矣,确是有点怕人,“你不过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孙子而已,我都看到了,你身上的钱是那个老管家塞给你的吧?你有凭自己的劳动赚到过一文钱么?你听着,云大人是个好官,他的钱或许不是压榨而来,但你不是云大人,懂么?”

言下之意便是天隐这个云不羁的孙儿不过是尸位素餐的寄生虫,天隐真真觉得有些气闷。自己原本是有多年积攒的饷银的,只是现在用不得从前的身份,所以权宜之下只能如此,况且这也是云常塞给自己的,怎么会被沈大小姐说得如此不堪?身为沈家千金,难道这个丫头的用度都是自己赚的?显然,沈员外与云不羁的关系是极好的,想来沈家的生意不会没有云不羁明里暗里的照顾的,为何沈大小姐会对官员有着近乎极端的痛恨呢?

“不是我赚来的又如何?”

“不如何,这只能说明没有云大人,你什么都不是!懂么,你除了是云大人的孙子,什么都不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爹爹要我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见你的!你也趁早死了那条心吧,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天隐突然觉得自己被云不羁狠狠地坑了,自己怎么就得来受这窝囊气呢?被沈大小姐一口一个“孙子”地叫着,天隐直觉怒火中生,不觉间握紧了拳头,抿着嘴狠狠地瞪着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倒不示弱,扬着下巴挺着胸膛回瞪着天隐,道:“你要干什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哼,不过如此,没有涵养的孙子!”

“我不是孙子!我虽然生活在云府,但我能养活自己!我能自己赚出需要的用度!”天隐大吼着,不知为什么沈大小姐的话使得他七窍生烟,情急之下也没多想就喊出口了。沈大小姐看着气急败坏的天隐,笑了,道:“好啊,就如你所说,证明给我看啊。你能做到,我就向你道歉;你要是做好,我也可以考虑嫁给你,就怕你没那个能耐!”

“走着瞧!”哼了一声,天隐头也不回地走向“百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