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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节(1 / 2)





  她闯进宫的那个晚上,禁卫军其实早发现了异常。我示意他们无需轻举妄动,亲自前去,一路暗示侍卫暗中放行。但她警觉,还不能让她发现。

  记忆里的少年郎终于站在眼前,却是一本正经地和我谈条件。我看着她,果真是长大了。我想用她的第一步,就是要将她紧紧地绑在我身边。那样好的谋士,定能助我成就一番事业。

  四年多的时间里,我是看着她成长的。她一步步来到我面前,一次次交谈,一次次出谋划策,直至我完全信任她。

  我已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她开始无条件纵容的。我没有给她前路,我只想将她放在我身边,分明知道这样于她太不公平。我也曾以为我是在利用她,可逐渐发现并非如此。

  当时尽管不知她是女子,可我心底早已认定,我对她的心思,绝不止是君臣那样简单。

  终于当沈迟在大殿上亲口说出来她的女子的时候,我心底大为震惊,而震惊过后,不免生了别的心思。从前那些若隐若现的绮念终于萌了芽。

  可当我明里暗里想要她的时候,站出来反对的是沈迟。验身一计若是成功,她完全有可能进宫,然而并没有。也是自这一次失败以后,我再没那般算计过她。

  因为从一开始便知道,后宫那样污秽的地方,配不上一个清高孤傲的她。

  我一直以为,我错只错在朔雪长生。

  直到后来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与她离得有多近,便有多远,一步步将她推给沈迟的,正是我自己。

  .

  我只是觉得孤独得很,处在这样高的位置。

  给了我生命的生母被养母毒害致死,给了我地位的养母却被我折磨致死,兄弟手足被我打压防备,膝下子嗣伤残夭折,身边臣子需得日日防备着他们的异心。

  可以前忙碌的我,居然宁肯粉饰太平,也不愿往回看。如今末了,连唯一我想怜悯同情想挽留的江怀璧,身上的遍体鳞伤。

  我毁了那样一个自己曾口口声声说过动心的女子。

  可她为什么会是女儿身呢……

  如果她是男子,我便不必看到她身上遍布的伤痕就心存愧疚,不必执意将她送进宫里护着,不必在城破之际还念着要将她送出京城……也不会看到那支利箭插进她瘦弱的胸膛时,整个人心痛如绞。

  曾经说着最狠的话,动着最深的心;如今再无机会了。我不知道能否等到她醒来。我知道那是朔雪长生,至死都没有根除解药。我不知道该怎样救她,连赎罪也没有方法。

  .

  重华苑烧了,连她的影子都不留。曾珍藏过仅仅一个多月的记忆,终于被抹去得一干二净。

  我垂首。恰巧一阵风吹来,手里那盏灯灭了。齐固慌忙要去再寻,我拦住他:“就这样罢。”

  记忆没有那么容易抹去。

  我凭着记忆一步步走下台阶,一步也未曾踏空;我凭着记忆一点点追寻她的影子,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从同代王的最后一次谈话中,已知原来他才是最终的幕后人。他很会隔岸观火,犹如多年前他教我一样。那三句话自然也不是他对我说的,而是对他自己说的。

  他终于肯告诉我,我身上所有的毒,是他指使人下的,长期慢性,深入骨髓,却查不出来半分蛛丝马迹。因为制毒者,是傅徽。

  傅徽终于给她报仇了,然而仍旧换不回来解药。

  我将那块玉佩握入手中,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一遍遍去回想她的样子,又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活该,你不配。

  我从黑夜里醒来,影影绰绰仿佛看得到帷幔外有个人影。她跪伏着,一抬头,是熟悉的面容。我猛地拉开帘子,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玉在手中无论如何也暖不起来。

  我浑身颤抖。

  心口一阵阵地疼。

  我知道我要死了。

  连愧疚也提不起来力气。

  我看着手中的玉,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我是她噩梦的开端,她无需记着我,我不配被她记住。我不愿让自己成为她以后记忆的深渊,不想在她记忆里留下太痛的痕迹,我还希望她活着。

  我坐在床上,边咳血边狰狞地笑。齐固看着我,惊恐地要去叫太医。我将玉一把摔到地上,低低地,恶毒地笑:“齐固,你看……朕马上死了,她也很快就来陪我了……最终不还是我得到了她……”

  那玉没碎,声音有些尖锐。可我已经没力气去捡它了。有些遗憾,碎了就好了,碎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终于倒下去,咬着牙一遍遍唤着的却是一声声的“令仪”。

  我若念着她的名字,是不是陪着我的就不用是怀璧了?希望地府有了我,便不要她了。

  第348章 番外 卿点红妆我非郎

  宋汀兰出嫁那天, 萧羡提着酒壶上了烟景楼。

  自三楼雅间往外望,清一色的檐角俏立。那一日天光明媚,即便入了秋,也不见半分萧瑟。

  魏铮伸手要给他斟酒, 却被他拂开, 自顾自换了大碗, 潦潦草草囫囵入喉, 目光便有些迷蒙。

  他阖目片刻, 听得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小调, 客人肆意的喧嚣,以及窗外逐渐传来的喜乐声。一时间只觉得烦躁。待迎亲队伍近时, 他终究耐不住, 向外挪几步,探头去看。

  魏铮也过去,搭着他肩膀, 看大红花轿缓缓行过,才听萧羡口中喃喃:“……箫韶长, 玉筵香,贺新妆。卿点红妆我非郎, 笑无妨……”

  魏铮轻一笑,夺过他手里的酒壶, 漫不经心地开玩笑:“……楼外花舆抬喜, 楼中苦酒添伤。眼底杯中同寞寞, 假无妨。”他长叹一声,索性伸手将窗户关上:“天底下又不是宋汀兰一个女子,何必痴心她一个。”

  萧羡收回目光,眼底掩不住的落寞:“安节早已娶得佳妇, 自然不懂……”

  “我是不懂……不懂你心里藏了她那么些年为何一直不敢对他表明心意,不懂你既然明白宋家瞧不上你为何还一直我行我素,不懂你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一面对怒发冲冠为红颜嗤之以鼻,一面又因心上人嫁了兄弟为妇而失魂落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