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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1 / 2)





  燕无恤冷笑道:“云公子好谋算,明明是你做的,却要我去查。”

  陈云昭面不红心不跳,继续道:“我明着做的,说的,也就只有这几句话了。接下来的事都是顺势而为。”

  皇帝没有久居白玉京,所以他不知道,太初楼是不能败的。一旦败了,必生内乱。

  而陈云昭知道。

  他知道云未晏这个骄傲对太初楼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那十个荣耀的武勋对白玉京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在微末之际,向着野草下的火光吹了一口气,而后,火势渐起,直至后来,延绵连山,摧枯拉朽,都并非认为,而是情势导致了的。

  所以太初楼生乱,云未晏断臂,唯有辞去统领之位才能保住太初楼,因为要“调查”幕后主使的燕无恤一定会到,而云未晏又仰慕燕无恤,认为他是游离在多方势力之外的,真正的大侠。

  所以燕无恤接替他成为太初楼的统领,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更合适了。

  话已至此,所以的事情都明了了。燕无恤没有生气,反倒在笑,是无声的笑,他拳头攥在窗沿上,没有看陈云昭。

  唯恐见着他执子布局一般气定神闲的脸,若此时在他面上发现一丝一毫布局得当的笑,他一定会……一定会……

  “李揽洲,也是你的人?”

  陈云昭微微挑眉:“你觉得呢?”

  是了,第一个诱导他杀得就是孙卓阳的私生子孙止水,打从一开始,就把他的仇恨引向孙卓阳。

  一直在为恶,欲杀他、害他、抓走苏缨的都是素不谋面的孙卓阳。

  而一直在救他、帮他、成全他的却是真正把他牵扯进来的陈云昭。

  第78章 惊悖言黑云压城

  这日午后, 长安变天了。

  黑云近城,压在万重楼阙之上, 隐有烈风, 扑来萧肃杀伐之气。

  鸿鹄楼的雅间,双窗大敞, 疾风吹的木窗一下一下,叩在壁上,发出沉闷的“哐、哐”声。

  燕无恤已转过了身来, 直视着陈云昭。

  他面上无甚表情,脸被窗户一侧晦暗明灭的天光衬得过分苍白,眉目之间亦是暗沉沉的,唯有一双眼眸发亮,如凝了万千冰雪刀锋于内, 黑白之间, 玄洞慑人。

  这些将人衣摆吹得扑簌簌的风, 倒不全从窗外来,还有他手底的劲风。

  强烈的怒意令他双眶发红,手上青筋暴起, 仿佛下一刻,就会压制不住一掌劈向陈云昭。

  就是面前这个人, 利用他身边所有的人, 利用他所有在乎的事,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人情、正邪、善恶,甚至是仗剑一怒的热血, 自己的尘网恩义中的挣扎,在大局小义之间的颠沛,如炭烤于身,如烈火煨煮肺腑,竟都人为一步一步织就的樊笼。

  自己的七情六欲、自己秉承的心中正道,都被他利用,让自己彻彻底底沦为了一把为他劈开前路的剑。

  燕无恤热血上灌,喉中发痒,急怒未令他目眦欲裂,相反,他此刻神态尚算得上舒展,除了眉间微微跳动的经脉,和嘴角蕴含煞气的,诡异至极的幽幽微笑。他哑声问:“我纵传得青阳子的一身绝技,也从未想要仗武生事,以武乱禁,你为何?”

  这话问出,他喉间却是生生的一涩。他虽从有以武乱禁之念,可,终究是出了手。

  陈云昭轻轻道:“湛卢临世,有德之剑,为有德者方能持之。”

  没料到追问之下,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燕无恤这一遭,笑出了声。

  他翻过手掌,望着自己的手,怔忪片刻,旋即,干脆利落的反手击出。

  “表里不一的翻覆小人,凭你也配妄称有德之主?”

  凌厉掌风,劈头盖脸而来。

  就在他出手的瞬间,面前人却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这方才白衣款款,高谈阔论,操控人心,翻云覆雨的白衣公子,竟推开桌案,单膝跪了下来!

  伴随着他跪地,“砰”的一声,原先逼近的掌风略偏了偏,击中了桌面的黄铜冰鉴,霎时,黄铜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瘪了下去,猛地滚落在地,酒液倾洒一地,浓烈的酒香盈满斗室之中。

  满地都是酒液,陈云昭的衣袍被酒水所湿。

  他不由自主的关注那个被巨力压瘪的冰鉴——燕无恤一念之差,这,当就是自己的头颅。

  他料到燕无恤会勃然大怒,却未料到他真的会劈出这一掌。

  陈云昭感到胸口有些窒闷,繁复的锦袍将他背后熨出了汗,浑身上下,无一处舒坦,甚或于感到肺腑被煎熬的毛躁。

  这些情绪自然不是因为尊严落地的跪地求饶所引,大丈夫能屈能伸,古有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何况他区区一跪?

  那这股不舒服的情绪自何而来?为何会让人方寸大乱?

  陈云昭抬起头,感到眼前渐黑,乃是自己被他的身影所罩,即便自己也习得拳脚弓马的功夫,即便可以调动兵马,他仍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面对未知的畏惧感。

  原先他用来激怒他父皇的“天上地下,来去自如”“光盖日月”这样的话真的降临自己头上,方知,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他竟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自己的父皇在青阳子刺杀一案后,性情大改,日渐多疑暴戾了。

  陈云昭跪在满地酒液里,神情诚挚,双目定定的,看着燕无恤:“诸多算计,实非我所愿,倘我生于盛世,只愿与君把酒想欢,大梦一场。奈何我生于晦暗难明之世,身处偏僻狭隘的幽径,手无实权,毫无出路,不得不仰君之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即便你今日要一掌劈死我,我也无话可说,唯有一句,我对你不住。”

  道完了这一句,他似忽然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吐出胸口一股浊气:“除了对不住你,我仰无愧于天,俯无祚于地,如今总算说出来,我心里也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