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四周，目光落在阳台那几件男士衬衫上。

  古人有云，知子莫若父。这会儿倒有种反过来的意味了，小九九抓住了江煜城的关注点，看着他一闪而过的愠怒，不由得欣喜起来。

  “爸爸，时玖玖说这是用来对付小偷儿的！”小九九指着阳台那几件似旗帜飘扬的衬衫，解释道。

  向来喜怒不于色的男人，竟被儿子看穿了心思，江煜城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就坐到了沙发上。

  独身女人？呵。就算她甩了在机关部门就职的有为兄长，不也还有一个矢志不渝的黄金备胎么？这女人，她要的是什么……

  江煜城在心里揶揄着，小腿处一暖，正是松球无比热情地蹭着他。他探出手，在松球身上揉了揉，到底是主人，一摸，那平时高贵冷艳的松球霎时幻化为一滩柔水。

  看着低头站着的儿子，江煜城假装严厉，出声道：“她没教你待客之道吗？”

  “爸爸，你等着，我给你倒白茶！”

  白茶？江煜城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飞速转身的儿子。

  银针白毫、白牡丹、贡眉、寿眉？她时玖玖什么时候有这讲究，呵。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江煜城门神一笑，推到一边，冲小九九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的身旁。

  “在这儿开心吗？”

  江煜城扳过小九九的脸，端详着。时玖玖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糊涂虫，怎么会有能力照顾好一个小孩儿，更何况是自幼没吃过一点苦的小少爷。

  听到江煜城关切的问候，小九九咧着嘴笑。他反手握住江煜城的手腕，带点儿哀求的意味：“爸爸，时玖玖对我很好，你不要抓我回去，我想跟她在一起。”

  抓？江煜城捏了捏儿子的脸，笑了笑。若是他一心想要带他走，岂会让他在这里待上这么多天，说到底只不过是江煜城自己私心纵容。但家中老头老太太频频施压，他不得不来这一趟，不能让儿子胡闹下去。

  外人眼里，强硬是他的标签，但在处理儿子的问题上，江煜城绝对是讲道理的，柔和的。

  “sunday，我跟你说过了，她不是你妈妈。”江煜城旧话重弹。

  小九九打掉他的手，别过头，冷哼道：“她就是我妈妈，她做饭不好吃，她不会赚钱，可她还是我妈妈！我不回去！我不要傅阿姨做我妈妈，我不要！”

  江煜城吸了一口气，这孩子从小就这脾气，跟她一样，小飞龙似的。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儿子不可能乖乖就范的准备。

  耐着心，他听小九九叙说着这几日的经历。听罢，他不由得揉了揉小九九的发顶，敲了敲他的额头，这孩子竟学会了撒谎！

  “爷爷奶奶想你想得不行，你不回去怎么行？”

  “有saturday就好了，我现在走时玖玖会怀疑我的！”

  小九九坚定地摇了摇头，大眼睛冲江煜城眨啊眨，趁他还柔和之际，尽可能地卖萌。

  只可惜，江煜城不吃这一套。在美国的时候，看着一个端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大儿子，再瞥一眼站在屋外玩得不亦可乎，插着腰哈哈大笑的小儿子，他皱眉，时常怀疑，这真的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儿子么？！

  一个沉着内敛，像他。坐在眼前这个鬼精灵，自然是像她。

  卖萌招数失灵，小九九脑筋一转，顿生一计。他拉起江煜城的手，带着他迈入了房间。

  “哗”地一下，小九九将布帘拉开，只见那名为“尼莫西妮之翼”的婚纱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江煜城微微愣怔，喉咙有些干涩，目光又落在那展示台上，一套套小孩儿的衣物，设计新颖，构思巧妙，足以看出设计者的匠心。

  “爸爸，这些都是时玖玖为我和哥哥做的，还有婚纱，她也没扔，她还爱你。”

  江煜城面色一冷，刚想说“小孩子懂什么”，不料，门外穿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小九九瞠目结舌，完了完了，时玖玖回来了。他作了个嘘的手势，将江煜城往里推，压低了声音：“爸爸，你别出去，求你了。”

  怎能不慌张——

  那晚，小九九坐在餐桌前，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柯以轩：“时玖玖是不是最讨厌别人骗她？”

  柯以轩很肯定地点头。

  所以，将江煜城塞到布帘之后，小九九吁了口气，拨了拨自己的小卷发，瞥了瞥镜子，告诫自己：注意语速，千万别颤儿。

  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出去，小九九眯着眼，咧着嘴，故作殷勤地拿过时玖玖手中的袋子。

  时玖玖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边洗菜边使唤小九九，让他牵着松球出门溜溜。

  小九九拒绝无门，只好瘪着嘴，瞥了一眼江煜城所待的房间，惴惴不安地拉着松球身上的链子，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乐得清闲的时玖玖哼起了小曲儿，蓦地，听到一声不寻常的声响，正是从婚纱存放房间传出。

  向来警惕心很高的时玖玖顿时扔下青菜，抡起袖子，一把抄起边上的菜刀，拿起之后，她顿觉夸张，遂放下。刚才小九九在家，若是有人闯进来，小孩儿不可能不跟她说。这一想，她觉得该是自己恍惚了。

  置身于房内的江煜城手不禁触碰了婚纱，指尖触及的那一刻，他当即抽走。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儿子牵着狗儿漫无目的地溜着。

  这女人，竟然拿他儿子当小佣人使唤！

  楼下，溜着松球的小九九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心里满满都是担心，却也有期待，爸爸和妈妈共处一室，嘿嘿嘿……

  “sunday！”

  小九九顺声看去，眼前正是爸爸的座驾，纯美国商务房车，车型很低调，却也不乏霸气。

  声落，一个小男孩儿从车上下来，同样的小卷发，卷卷的刘海儿下，是跟小九九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此时此刻，男孩儿穿得更为考究，黑色的小礼服，小衬衫领子上别着精致的小领结，俨然一副小少爷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回去？爷爷奶奶在找你，很着急。”男孩儿用英语讲，口音很地道，但口气却像极了小大人，很正经。

  路过的人纷纷唏嘘，看着面对面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儿，碎碎道：“哎哟，这谁家的双胞胎啊，可爱死了！”

  小九九将男孩儿拉到墙角，诱惑他道：“哥哥，你想不想见妈妈？我告诉你，妈妈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