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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1 / 2)





  还好谢小晚本来就看不清楚,这点黑暗对他造不成太多的阻碍。他用手指摸索着身侧的山石,慢慢地走了出去。

  伴随着刺耳的风声,他还饶有兴致地哼起了轻快的小调,看起来不像是被困在悬崖深处,倒像是来悠闲度假一般。

  曲调逐渐飘远,在寒潭水面上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这时,天际掠过一只飞鸟,发出凄厉的叫声。

  紧接着便是一道剑光从半空中落下,生生劈开了悬崖四周的瘴气,使得冷清的月光缓缓流淌而下。

  谢小晚停了下来,感受着脸色吹拂过的微风,似乎能看见那道天青色的身影。

  沈霁筠来了。

  可谢小晚没有回头,而是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用指腹摩挲着。

  碎石锋利如刀刃,就这么轻轻一碰,纤细的手指上就被刮出了一道伤痕。

  谢小晚松开手,叮咚一声,碎石掉在了地上。他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品尝着口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唇角浮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果然足够锋利。

  这么想着,谢小晚直接走入了碎石堆中,踉跄一下,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闷哼了一声,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向前走去。

  可没走两步,就因为道路崎岖目不能视又一次摔倒。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摔倒再爬起,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他有要找的人。

  谢小晚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而颤抖,充满了绝望:夫君,夫君,我知道你在这里,别走求求你

  沈霁筠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年半跪在尖锐锋利的石子中,发髻凌乱,白皙的脸颊沾上了尘土与污垢,就连绑在眼睛上的纱布都散落在了一旁。

  也不知道是跌倒了多少次,他的膝盖和手肘上满是鲜血,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带着一腔的执拗与真情,不停地寻找着他的夫君。

  那个伤他极深的夫君。

  好像每一次,他给谢小晚带来的只有满身的伤痕与痛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沈霁筠的心口一阵发闷,使得他下意识地唤出了那两个字:小晚。

  谢小晚的身影一滞,像是在确定什么,慢慢地转过了身。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有些不确定地问:夫君?

  沈霁筠慢慢地拧起了眉头。

  本来他只是来救谢小晚出去的,可不知为何,每次他都会忍不住做出出格的举动。

  算了。

  既然都已经被戳穿了身份,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在沉默了片刻后,沈霁筠道:是我。

  在听到这两个字后,谢小晚那双无神的眼睛中瞬间绽放了神采,犹如明日,令人不敢直视。

  夫君!他想要靠近,又担心一切是幻觉,只敢哀哀祈求道,你能再喊我一声吗?

  小晚。

  当年情浓,沈霁筠总是会这么唤他。平日里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书生,将小晚这两个字碾碎在唇齿间,化作万般情意。

  他已经许久未听到过了。

  沈霁筠的呼吸紊乱了一瞬:小晚。

  一点晶莹的泪珠从谢小晚的脸颊滑落,可他的唇角却扬了起来,小跑了两步,撞入了沈霁筠的怀中。

  沈霁筠还未反应过来,先一步抱住了怀中的人。

  谢小晚趴在他的胸口,细声细语地说:夫君,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会来找我的

  一字一句缓缓地诉说着。

  没有问当年为什么要伤他,甚至连一点恨意都没有。好像,只要他的夫君回来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是真的能够回来吗?

  沈霁筠握紧了手指,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想说,当年下凡成亲,不过是为了渡劫。如今情劫已过,无情道大成,两人之间再无可能了。

  他想说,他不是凡人少年谢小晚的夫君,而是望山宗的云竹君,不可能再归凡尘。

  他想说

  可是,沈霁筠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地抱起了少年,走出了深渊峡谷。

  谢小晚察觉不到周围的气氛凝滞,只安心地趴在沈霁筠的臂弯中,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可走着走着,沈霁筠突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夫君,你是真的吗?

  沈霁筠低头,看见怀中的少年不安地攥紧了衣袖,累极了却不敢睡着,生怕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等醒来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谢小晚得不到回答,又怯怯地问:夫君,你还在吗?

  沈霁筠心口一紧,低声安抚道:我在。

  谢小晚用脸颊蹭了蹭沈霁筠的臂弯,安心地说:那就好,我就怕是梦。

  沈霁筠用手背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部:睡吧。

  谢小晚嗯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睡着了。

  可沈霁筠知道,少年一直都没睡,他在默默地流泪,温热的眼泪都濡湿了一大片的衣角。

  你恨我吗?沈霁筠突然问。

  谢小晚闷声摇了摇头。

  沈霁筠:为什么?

  谢小晚闷声道:夫君回来就很好了,以前的事情或许夫君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他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更何况,我不是没什么事吗?

  沈霁筠垂下了眸子。

  并不是没事,他清楚地知道,无情剑过于的锋利,足够伤了一个凡人的本源,以至于对寿命有碍。

  若是没有外力阻止,少年会在不久后的某一日油尽灯枯。

  沈霁筠收紧了手臂。

  不过还好,只要用灵丹妙药仔细温养着,还是能与一般凡人无异的。

  眼看着就要走出深渊,谢小晚拉了拉沈霁筠的衣袖。

  沈霁筠低头看去。

  谢小晚抿了抿唇角,小声地问:夫君,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

  是那个坐落在凡人界的小院。

  我出来这么久,院子里的桃花树都不知道还好不好。谢小晚絮絮叨叨的,满是怀念,明年春天,还要和夫君一起酿桃花酒呢。

  沈霁筠的动作一顿,说:等你的病好了,就回去。

  谢小晚轻轻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彻底地解决了心中的念想,他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仙宫中一片平静,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驱散了满身的风霜。

  沈霁筠把怀中的人放了下来。

  谢小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呢喃了一声,攥住了沈霁筠的衣袖不放,就在睡梦中,也依旧在说着:别走

  沈霁筠:我不走。

  也不知道谢小晚有没有听到这话,眉心的褶皱渐渐舒展了开来。

  沈霁筠就坐在床榻边上,看着熟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