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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2 / 2)


  常之茸咬了咬唇,神色郑重道:“我说我有办法,能将你送出宫去生活,你愿意吗?只这宫外的生活,便要靠你自己方才行了。”

  李清婉睁大眼睛震惊过后,迅速的点头说道:“我愿意,若能出宫,我可为你做任何事!”

  常之茸摇摇头道:“无需你为我做事,你只要好好活着莫要轻贱自己,待到明年宫宴之前,我需细细策划好一切,前去御膳房寻你。”

  此事李清婉信了常之茸,方才本已万念俱灰的心思,又燃起了一丝火苗,若是她能出宫为自己而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为何不信呢?

  而她自知,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从皇宫逃离出去的,她早已做好了死于宫中的准备,现下常之茸一言,又给了她对于宫外的无限遐想和盼望,哪怕常之茸此番话是骗她的,她亦会选择相信罢,起码心中还会有个念头,有个需要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当然常之茸并未骗她,至于为何说要到明年的宫宴时,是因为她知道元初十五年,宫宴上发生了一起大事,有南蛮之人装扮成异域舞娘进宫献舞,于宫宴当日行刺皇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景帝也于宫宴当中身负重伤,当日宫内大乱,行刺者亦杀伤了许多宫中的禁卫军,此事惹得皇上震怒,势要讨伐南蛮之地,遂年后便向蛮荒宣战,边境战争一触即发,如此轰动的事件亦成了当年人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若宫宴那日大乱,加之出入进宫的马车繁多,趁机策划从宫中将人送出去,便不是件难事了。

  而常之茸的这个想法,原本是为着送纤月姑姑出宫,但纤月姑姑如今双腿残疾又双目不能视物,独自一人想要出宫颇为困难,无人帮衬绝无可能顺利出去,可如果李清婉能够带着纤月姑姑一同混在马车内,此事便能成功大半。

  当晚回到苕岚苑内,李溯遣退在旁侍候的福田,转头不解的询问常之茸道:“今日为何要出言帮她出宫?”

  常之茸想了想,方才笑道:“或许是觉得她与自己有些相似罢,不愿看她就这般困在宫中,不知何时死去。”

  李溯皱眉一口否认道:“她与你不相似,之茸比她好上千倍。”

  闻言常之茸笑的合不拢嘴:“那阿溯快说说,我到底哪里好?”

  没想到常之茸会这般发问,李溯一时有些红了耳朵,低头窘迫道:“哪里都好。”

  见状常之茸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酥糖块,不由分说的塞到李溯口中,问道:“好吃吗?”

  李溯含着糖点点头。

  常之茸不再打趣他,一边看着他吃糖,一边细心的解释道:“纤月姑姑身体不便,若是有李清婉帮衬,出宫后便不用那般忧心了,况且送一个人出宫和送两个人出宫亦无甚区别,只是此事还要好好计划才可。”

  李溯又含着糖点点头。

  常之茸噗嗤一笑:“你怎的都不问问我,为何如此笃定便能送他们出宫?这于宫中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李溯憨憨的笑了:“我信之茸。”

  常之茸微愣,被人如此无原则的信任着,感觉竟是如此奇妙,她看着李溯心中一暖。

  这一世终归是没有选错,她无力拯救父母,然经过李清婉一事,她只愿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心存希望,而她也定要守护好眼前这个于自己有恩,又敦厚良善的人。

  ※

  夜间丑时,奴役坊内一道黑影闪过,在屋中休憩的几个宫女都熟睡未能发觉。

  其中两个年岁稍大的宫女,于睡梦中无声无息便被人以短剑割断了喉咙,四肢皆被砍下,血污一片,而屋中其余人依然睡着毫无所觉。

  翌日清晨,奴役坊的一间屋内传来惊叫声,引来不少人前来查探。

  原来竟是有两个宫女死状凄惨,而这已经是奴役坊莫名惨死的不知第几个人了,仿佛这里被下了咒一般,隔些时日便要死上几人,且死状都惨不忍睹,不是被割断舌头,就是被砍断四肢,总归没有一个是留有全尸的。

  后来有几个宫女出奇的发觉,死掉的这些人,在近日内皆有过对纤月出言不逊或打骂欺压的行径,然后隔几日便会被人恶意杀害。

  奴役坊便开始传言,纤月定是被人下了恶咒,凡是与她近身或说话,必会被恶鬼看中,还听闻那恶鬼有一双血眸,被看一眼便会立即身死,且死相凄惨。

  因此原本喜好欺压纤月的人,都不敢再与之近身,看到便远远躲开,如避瘟神,这也倒使得纤月在奴役坊中再无人与她难堪,反而过的轻松清闲起来,身子骨亦因此好了许多。

  大半个月后,常之茸的伤势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她本就底子好,于霖县时爬山涉水还同李溯一起习武练体,连吴太医都惊讶她的恢复速度,断言只需再服药数日,便可大好。

  时至中元节前夕,景帝御驾回宫,陪同随行之人一并返回。

  姬贵妃亦回了福阳宫,此番陪同景帝前去避暑山庄,听闻皇上日日宣她在侧,近乎每每都就寝在姬贵妃殿内,令随行的其余嫔妃皆嫉恨在心,使得原本就得宠的姬贵妃,现下更是后宫中当仁不让的宠妃第一人,但不得不说姬贵妃面若桃花、妖娆凤眉的款款姿态,最是得男人心。

  更让后宫惊诧的是,姬贵妃求皇上给她配几个随身侍卫保护在侧,皇上竟点头同意了,这乃是韶贞皇后都不曾有过的待遇,乃至前朝任何一个妃嫔都没有的先例,除了奴才,后宫本就严禁任何男人出入,现下不仅破了例,还直接赐了两个禁军侍卫在福阳宫内。

  可见皇上对姬贵妃宠爱和信任到了何种地步,一时之间,谁人也不敢在姬贵妃面前造次。

  而姬贵妃的得势,让有心巴结她的人更加用心了,便例如丁嬷嬷,之前慧心一事令她失了颜面,皇上与贵妃不在宫内时,几天都不曾到访过一次苕岚苑,如今却不同往日,不仅日日清晨便准时来苕岚苑,在教授宫规上还更加严苛了许多。

  常之茸不知丁嬷嬷又在姬贵妃处得了什么好,总之最近这些时日,时常鸡蛋里挑骨头找她的错处,然后便是一顿藤鞭,三日下来,常之茸的小臂和小腿上就青肿一片,上面还带着红痕血丝,原本刚调养好的身体,不得不再日日服药。

  而她也死死地将此事瞒了下来,不敢让李溯知道为她担心,因着丁嬷嬷还有用,她与奴役坊的那几个老嬷嬷都能说得上话,遂常之茸便一直忍着,打骂皆不还口。

  好在这丁嬷嬷还给她些许喘息的时间,没有真的下狠手让她连活计都做不了,平日苕岚苑内的洒扫端膳等小事,常之茸自然应付的下。

  这日常之茸照常去御膳房端膳时,碰巧看到了李清婉,因着受伤那些时日都是福田前来,她已有些日子没来御膳房了。

  而在看到李清婉后,常之茸才觉得自己挨几顿藤鞭实属不算什么,李清婉却当真是惨,她的左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已有些脏污,亦有些许鲜红的血迹渗出,看着模样可怖,不知内里血肉翻飞伤成了何样。

  常之茸便赶忙掏出自己随身备着的伤药膏,给了李清婉道:“你快些拿着,我本以为我近日已算触了霉运,未想到你比我还要严重,这手是如何伤得这样重?”

  李清婉接过药膏,有丝惊讶的抬头问道:“你不知?”

  常之茸一愣,摇头道:“自然不知。”

  李清婉想了想,顿时了然了什么,她把药膏收到怀里说道:“无妨,若能伤一只手便可换取出宫的机会,我甘愿。”

  这番话让常之茸有些费解,她端着膳食来不及多想,临行前只叮嘱道:“若需换纱布,便来苕岚苑寻我。”

  李清婉点了点头,但她自然是不会前去苕岚苑的,李清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仿佛那日夜间突然出现在她床榻前的血眸还历历在目,那人用一柄匕首扎穿了她的掌心,嗜血的神态绝非如今四皇子表象这般纯良简单,她仿佛觉得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也庆幸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得逞,而因此招致到对方。

  那人,当真可怕。

  ※

  近日,景帝突然到访了国子监,亲自听了一堂林太傅的教学,又对自己的一众儿女们考核了一番,除却三皇子有一处未答上来,其余皇子公主们都正襟危坐,对答如流,连同李溯在内都能磕磕绊绊的解答出来,因此这一日龙颜大悦,皇上瞧着自己的子嗣们悉心好学,当即便加赏无数,亦对林太傅褒奖有加。

  遂李溯回苕岚苑时,身后跟着的福田手里抱着一堆赏赐下来的东西,一路走来将他累的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