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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正在我想要抽出手臂的时候,美少女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睡眼朦胧地看着我。



「早、早啊」



「……?早上、好……」



不行,这家伙还没清醒过来。



怎么办……正当我烦恼的时候,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朝霞走了进来,红棕色的秀发与女官服饰摇曳着。



「只影大人,早上——



……哇、哇啊、哇啊啊♪打扰了真是抱歉,我去把早饭送到您房间里来~~☆」



一看见我们的样子,她就马上转身,愉快地出了房间。



糟、糟糕!



「等、等一下!是误会!!白玲,你也说些什——呜哇」



「……好吵呀……头、好痛……」



我话说到一半,刚想要起身,就被白玲用力一拉,又躺回了床上。



还宿醉着的银发美少女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还要再睡一下,你也睡下来。」



「……是」



我立刻选择了投降,毕竟完全没有胜算。



于是,白玲一脸满足地抱着我的右手,闭上了眼睛。



真的是,敌不过这家伙。



放下心来后少女继续入眠。我摸着她的银发,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即使只有现在也好,希望能平安无事。







我吃完了比平常晚了许多的早饭后,开始了今天与公文山的战斗。



天空黑云密布,开始下雨了,因此今天在室内处理公务。



这是回敬阳后的每日风光——本应如此



「…………」



白玲散着银发,坐在我旁边。起床之后,她一次也没有跟我对上过目光。



虽说公文山逐渐变低,陆续地处理着公务……



但、但气氛太过沉重。



「那个~~白、白玲小姐……?」



我按捺不住,战战兢兢地呼唤美少女的名字。



然后,笔突然停了。



白玲动作缓慢地转过脸来。



「——什么事?」



「不,那个……」



「没事的话就别跟我说话。」



「……是」



完全无法开口。



原因……大概是后悔自己昨晚喝醉以后,就这么睡在了我的房间里吧。



冷静思考一下的话,白玲也正当妙龄,这个年纪即使已经结婚了也不奇怪。



……即使强行去搬,我也应该把她搬回自己的房间吧。



我望着雨中的庭院,正后悔的时候,朝霞又搬来了公文堆入木箱中。



「只影大人,您别在意!白玲小姐只是『给他看到了丢脸的地方……怎么办,会不会对我幻灭?』而有些惊慌失措罢了♪」



冷不防地,投下了新的火种。



我颤抖地看向旁边——然后极为后悔。



银色长发的少女,脸上浮现了美丽至极的笑容。



「……朝霞?」



「我,还有事在身,失礼了~♪」



「诶?喂、喂!?」



红棕发的女官抛下现状不管,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明、明知故犯!



我拼命地想着其他话题却找不出话题,最终下定决心,开口对白玲说。



「……那个」



「……什么?」



白玲那如同在说『射死你!』的锐利目光投向了我。



只是,目光中几乎没有怒意,有的只是害羞与羞耻。



我挠着脸颊,移开视线,对她说出建议。



「和我一起的时候还好……今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喝酒了,好吗?」



瞬间,白玲的双颊染上了薄薄的粉色。



她双手捧颊,含带一丝怨气地反驳我。



「我、我昨天,第一次喝、喝酒……只、只是稍微大意了一下。说到底,要是你把我送回房里——」



「您拒绝了,张白玲大人。」



「骗、骗人!」



看起来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



「……然而遗憾的是」



「……呜呜……」



无法承受这一事实的白玲抱着脑袋,趴在了桌上。



对平日里沉着冷静、被家中佣人称赞为『冷若冰霜』的张白玲来说,这真是罕见的样子。



写给老爹信里的谈资又多了一个。



朝霞躲在柱后,稍微有些担心地看着我们,我对她比了个手势。



于是,女官频频点头,这次真的离开了。



白玲真是非常受人爱护呢。



我对此有些高兴,劝告仍在抱着脑袋的少女。



「嘛——偶尔出点丑也不是坏事。比起完美无缺的人,还是有弱点的人更受喜爱喔?」



「不、不要把我当成你!我也是、要面子的…………明明平常、就喜欢捉弄我」



「嗯?」



她不高兴地垂头低语,我没有听清最后的话。



白玲处理着公文,语速极快地诘问我。



「……什么都没有,忘了吧。啊,对了,虽然我想应该没有……昨天晚上,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说过……」



我立刻移开视线。多少?她还记得多少??



白玲移动了椅子,跟我并肩而坐,脸靠了过来。



「……为什么避开视线?现在说的话我就原谅你。我真的——真的、没有说过奇怪的话吧?」



……看来瞒不住了。



我轻举双手,投降。



「没有说、没有说。你还记得头埋在我的胸口的事吧?」



「胸口——……!?」



再一次的,白玲脸变得通红。



「哇啊……这个、那个……」地慌张起来。



难、难道!连、连最开始都不记得了!?



在我呆若木鸡之时,少女站起身来背对着我,反复深呼吸。



每次呼吸的时候,她脑后的发带就上下起伏,脖颈与耳朵上也染上了薄薄的红色。



装作平静下来了的白玲回头看我。



「——……看来有必要让你详细地说给我听了,从现在开始、仔细地说给我听!」



「不、不觉得太蛮横了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少女毫不客气地靠了过来,双手叉在腰间,抬头俯视着我。



她眼中丝毫没有退意。



……如、如果说了的话?如果把对我狠狠撒娇的张白玲说过的话告诉她的话?



我一边在提议加强敬阳防御的计划上署名『同意』,一边拼命地思考解决方法——什么也想不出来。



这种时候,暧昧不清的前世记忆完全派不上用场。



白玲冷冷地叫着我的名字。



「只影」



「你、你后悔也与我无关——……等等,听见什么了吗?」



「——……是有什么声音?」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拿起插在瓮中的伞,二人一起走到小雨纷纷的庭院中。



确实有什么声音。



「「马蹄声?」」



不止是敬阳,在整个荣帝国,城市内都是禁止跑马的。



能被允许的,只有报告十万火急之事——没错,惟有敌军入寇的时候。



伞下,白玲抓住我的左袖,身体向我靠拢。



终于,马匹的嘶鸣响起,宅邸内也一下子骚乱了起来。



飞快地跑过廊下来到庭院的,是手持书信的朝霞。



平日里的悠然自在全然不见,她脸色苍白。



「只影大人!白玲小姐!有、有要事禀报!」



「冷静下来,朝霞」



看见侍奉自己的女官那慌张的样子后,白玲似乎取回了冷静,她对女官说。



朝霞这才想起来一样,对我们单膝跪下。



「……属下失态了。只影大人,还请您过目。这是庭破大人,从敬阳西方的【白银城】送来的书信。」



「从支城①送来的?」



我接过书信,迅速扫过。



字迹凌乱,信上带血。



『【白银城】,被众多赤甲骑兵围困。』



『不仅军服,连军旗也是赤色,疑为玄帝国『四狼』之一——『赤狼』阮嶷在此指挥。』



『还请尽快、加固敬阳防备。此城无需支援。』



「……!」



白玲屏住呼吸,按住嘴角。



……那个笨蛋。



我的左手被握得生疼,银发少女竭力发声。



「为数众多的敌军袭来!?我方守备在那里的士卒最多不过二百人,与敌人大军为敌……这样下去的话!」



「似乎是这样呢……真是的」



——庭破信上写的,无疑是正确的。



为了救出少数守军,与压倒性的敌军为敌。如果战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老爹与最精锐的士卒仍在临京,礼严率领主力屯于大河南岸。



敬阳是贯通大陆南北的大运河中心,也是荣帝国最重要的城市。因为一直被城寨防线守护,因此敬阳没有布置重兵。



虽说跟别的城市一样,敬阳四周也筑有城墙,但能立刻调动起来的士卒最多不过三千。



哪怕是一兵一卒也不可轻动,如果敬阳陷落,敌军甚至可以直取临京。



事到如今,只能舍小就大。如果是王英风的话,大概会这么做吧。



……然而。



我把伞塞给白玲,返回室内。



「只影?」「只影大人?」



我一边感受着背后二人的动静,一边将明铃送来的剑佩于腰间,将弓拿在手中。



然后转身,若无其事地对二人说。



「我带骑兵五百人去救援他们。白玲,你做好固守敬阳的准备——」



「我也去,把弓拿来。」「遵、遵令!」



少女当机立断,向侍奉自己的女官下令。



朝霞慌张地出去后——我一脸严肃地看向白玲。



「……喂」



「我也去。你一个想当文官的人,能保护你背后的,不就只有我了吗?」



不容拒绝的语气。



……说服不了,即便跟她争论百年,白玲也不会屈服。



我闭上眼睛,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必要对身处前线的老爷子传令,传令内容是」「『不可妄动』」



白玲抢先说了出来,我点头。



与上次不同,敌人大军忽然现身。



……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确认情况以后,往京城派出快马。敬阳城内,无法上阵之人、不是士兵的女子、老幼,也必须尽快让各官吏指挥他们去避难。」



「不将前线的士兵调回来吗?如果是礼严的话,无需多久就……」



「不可」



我断言后,与白玲二人朝廊下走去,准备前往马厩。



——恐怕,这就是敌人的目的。



我从老爹和老爷子处听过玄国皇帝阿台的为人,也尽可能地查过他的战绩。



虽说其人,穷凶极恶——却拥有令人恐惧的智慧。



这样的对手,一旦用兵……



我教导着张白玲。



「敌军这样闯破防线已经是第二次了,敌军指挥是那个阿台,你认为敌军会什么计策也没想地攻过来吗?」



「…………」



碧眼银发的少女陷入沉思。总有一天,她或许会超越那个老爹。



——十六岁、呢。



绝对不会让你死的。我暗下决心,继续说明。



「第一次是试探,第二次才认真。不,我们应当视为传闻中的『赤枪骑』已经全队投入了。」



「!」



白玲那端正的脸庞僵住了。



现在,张家军的三万主力驻守于临大河而筑的『白凤城』。



……如果这支军队变得无法动弹的话。



「只影大人,白玲小姐!」被守在廊下的女官们叫住,我们接过箭筒与轻铠,一边走一边穿戴上。



「敌军的目的是夺取敬阳,然后,围歼掉固守前线的张家军主力。



如果我方从『白凤城』调兵的话,敌人就会即刻渡河,发起全面进攻吧……老爹就是担忧这个,所以才想要朝廷增援。」



「那么……该怎么办?」



我们到达马厩,马匹已经戴上了马镫。



老兵们用眼神『请上马!』示意,然后牵马走出马厩。



即使是紧急时刻,传令也被有条不紊地执行到细微处。



侍奉张家者,俱是有能之人。



我转向白玲,抬起左手。



「那还用问?当然是与之交战。只要固守,天下无敌的张泰岚就会带着精锐从京城回来,那样的话——就是我们赢了!」



银发少女将箭筒别在腰间,握紧了手中的弓。



「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不能让你一个人前去救援……即便——」



她目光笔直地望向我。



「你比父亲大人还要强。」



我不由得,停止了动作。



「白玲……」



接下来要前往的,毫无疑问乃是死地。



然而白玲却毫不在意,表情一如往常。少女故意地在我面前缓缓地屈指。



「你这人迟钝、又坏心眼,明明自称想当文官却又不擅长处理文书,诱使我喝酒让我尽显丑态,是个想让我不能嫁人的恶人。



而且,不仅性格恶劣,还是个在京城时被比我胸大的年长幼女勾走了魂的不正经家伙。」



「……喂。这尽是冤罪啊?」



我皱眉反驳,说的也太过分了。



与之相对,白玲则笑靥如花。



「但是——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年,我想要『保护你的背后』,不是件极其自然的事吗?」



……敌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带她去了。



忽然,我想起了英风。



今生也能遇到可以托付背后的人,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啊。嘛,虽然那家伙就没跟我上过战场。



想到这里,我对白玲耸了耸肩。



万事已备,可以出发了。



雨中,张府外。



列队的士兵面前,我和白玲纵身上马。



我皱着眉头,看向银发美少女。



「……令人困扰的大小姐!」



「是的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比其他任何人都早。」



白玲的爱马『月影』也嘶鸣起来,似乎在同意主人的话一样。



「真是的……



——即刻起,我等将去救援想殉身于『白银城』的袍泽们!尔等可不要落后了,跟上我与白玲!!」



『哦哦哦哦哦哦哦!!!!!』



五百骑兵一齐拔出武器,朝天大吼。



我和白玲目光相交,相互点头。



——首先要阻止的是,这种不值得的玉碎。



毕竟,还没到非死不可的时候呀②。



①原文”出城“,这是个日本史概念。日本战国时代城的规模较小,大多数仅是天守+丸构成的城堡。因此为了增强防御,会在“本城”之外修造“支城”,拱卫本城。著名的小田原城,外围就有100多个支城。



②原文“地狱の扉はまだ开いてもいないのだから”,直译“地狱之门还没有打开呀”。







「全军驻马!把旌旗也收起来,会被敌人察觉的。」



敬阳西方,雨水滋润后的大平原。



在这座能够遥遥望见『白银城』的小丘上,我让军队驻马。



时间已经临近黄昏,雨仍在下着。



不只是骑兵,还含有大量步兵的赤甲敌军包围了支城,但敌军似乎暂时停止了攻城。



雨中的平原露出了它那黑色土壤,在无数敌兵包围下的原废寨,犹如一座漂浮在血湖中的孤岛。



我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那飞扬着的军旗。



「金丝描边的狼旗……是『赤狼』呢。」



士兵们嘈杂了起来。



「喂……」「你看得见、吗?」「别说傻话,只看得到是面军旗」「这个距离下!?」「少将军不是想当文官吗?」



我抬起左手,让士兵们收声。



一旁的白玲咬紧嘴唇,低语着。



「……那是『赤枪骑』,据说总数约有三千,这里的应该是先头侦察部队。如果人数跟传闻一样,主力可能还在后方。



只不过……少数部队的话还有可能,如此之多的军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是怎么,穿过【西冬】的哨所……」



「既然敌军出现在了这里,那么答案惟有一个了。」



我为了让众人都能理解现状,不顾后果地说出了答案。



……不管是什么时代,聪明人总是那么难对付。



「【西冬】背叛了我们……大量的西冬货物在敬阳售卖时,我就应该察觉到的。



看来不是【玄国】,而是那个国家的人在积极收集情报。恐怕连我方的兵力布置都暴露了吧。」



『!?』



白玲睁大双眼,说不出话来。士兵们也动摇了起来。



近百年的友邦【西冬】,而今成为了敌人。



今后,荣帝国将不得不同时防备北、西两面。



银发被雨打湿,少女用力地握住弓,摇了摇头,面带苦涩。



「这种事……率领骑兵跨过险峻的七曲山脉这种事……」



「可以办到的,煌帝国时代就有过,那次连大象都带上了……」



我回忆着残余的记忆,自语着。老兵中的一人笑着插嘴说。



「少将军!你这话说的,就像你亲眼见到过呀!!」



抑制不住的笑声传遍开来,连雨水都要被笑声震散了。



我对众人眨了眨眼,故意似的辩解。



「……抱歉咯,是我书读太多了。毕竟,我想当文官不是吗?」



众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都一副『这人还在说这些话』的表情。



即使面对强大的敌兵,士气也没有动摇。



不愧是老爹一手操练出的『张家军』。



以老兵为中心组成的军队,临敌也能处变不惊,这一点令人备受鼓舞。



与白玲对视一眼后,我举起左手。



「全体看来」



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后,我环视士兵,下达作战计划。



「首先由我冲破敌阵,然后尔等随白玲救援白银城。



接着退回敬阳,不可舍弃一人,哪怕是负伤者。」



虽然没有人大声反对,但士兵们明显地嘈杂起来了。



但最终——没有人提出反对。



闻名于世的『赤枪骑』约千人,以及步兵二千。



与之相对,我方是骑兵五百。



士兵们也知道,寻常的方法是无法颠覆人数上的劣势。



除了相信我这个将领外别无他法——老兵们凭经验明白了这一点。



虽说战场上发生何事都有可能,但『人数』,拥有足以粉碎意外的力量。



我有三成可能战死……但是反过来说,有七成可能生还。值得一赌。



白玲驾驭白马靠了过来,盯着我。



「……只影?」



我摇头,斩钉截铁地说。



「现在不要跟我争论。如果我和你二人一起陷阵的话,就没人指挥了。



我是张家的闲人,这种时候不出风头什么时候出啊。我冲入敌阵以前,背后就交给你了!



你们救援成功后,对我鸣镝示意……要是战死了的话,就原谅我吧。你必须活下去。」



「……我懂了。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我会跟你一起死。」



「「!」」



我与士兵们刹那间眼神交汇,又相互错开了。



……这下,可不能死了呀。



士兵们也笑嘻嘻的,莫名高兴的样子。



我拍了拍脸颊,给自己鼓气。



雨停了。



「就是此刻!那么——」



搭箭,张弓,拉满。



正常是射不中的……但如果是明铃送来的强弓!



闭眼,凝神,放出。



——夕阳之下,围城敌军的军旗应声而断。



『!?!!!』



敌军的喊叫也随着风声传来,微微可闻。



我把弓举过头顶,大喊。



「全军突击!!!!!」



我一马当先,使出全力,飞快地射出箭矢。



我处在敌人弓箭的射程之外,将能射到的敌兵依次射杀。



「少将军!?」「假、假的吧、喂……」「嘎哈哈,我早就察觉到了喔!」「太惊人了,太惊人了呀!」



马蹄声外,我军士兵的惊讶与欢呼也响彻战场。



我军与敌军的距离正在急速拉近,我瞄准了一名看似指挥之人的敌骑,他正在试图平复军队混乱



——在我放箭之前,另外一支箭矢射中了他。



敌骑肩膀中箭,坠马落地。



对露了一手的白玲,我真心地称赞。



「干得好!」「理所、当然的!」



我们二人驱马在前,毫不客气地射出箭矢,敌骑一个接一个地坠马。



敌军明显胆怯了。



「我等也跟上少将军与白玲大人!」



『诺!』



老兵们发令,会使骑射的我军士兵,也在进入射程后开始射箭。



而至今为止混乱着的敌军……开始举起盾牌救援伤者、步兵架枪列成战阵、骑兵也集结起来了。



从奇袭带来的混乱中恢复的真快。



再加上……我记得老爷子说过,玄国骑兵全部都会骑射。



正面对射于我方不利。



我一次抽出三支箭矢,更快地射箭,想要压住敌军弓骑一时。



接着大叫。



「白玲!就是现在!!快去!!!」



「只影!但是……我要保护……!」



回应犹豫不决。



作为张家人,是无法舍弃自己人的。



但是,如果身为指挥的白玲不在,那么我军只会分崩离析。



这场战斗,我有必要赌上性命。



正在此时,跟在我们后方的四名骑兵追了上来。



四骑全是老兵,各自手持巨剑、枪、戟、大锤。



「白玲大人!」「少将军的护卫,就有我等来担任」「张将军救过我的命」「嘎哈哈!眼下,正是报恩的时候!」



异口同声地要随我陷阵。



「喂!你们这群蠢货,停下来!我一人前往即——」



我将弓背在身后,拔出腰间佩剑。正要阻止他们的时候。



「感谢……拜托了!全军,随我入城!!」



『交给我们了!!!!!』『诺!』



白玲抢先低头一礼,随后漂亮地汇拢剩余部队,冲往支城。



敌军的混乱在扩大,守城的友军也射下箭矢。



趁着这一时的空闲,我降低马速,对老兵们抱怨。



「……你们这群家伙啊……」



「您不可一人前往敌阵」「您要是死了,大小姐可是会哭的」「让我们吃饱饭的恩情也得报呢」「嘎哈哈!礼严大人,也叮嘱过我们了!!」



老兵们这么说着,然后笑了,接着握紧了各自的武器,敲打铠甲。



『我等——愿做盾牌,为只影大人赴死!还请允许我等,共赴黄泉!!!!!』



……呜呼,前世也是这样。为何,为何就这么喜欢赴死呢。



我把黑发挠乱,倒持佩剑。



夕阳之下,剑身反射着阳光,如同饱饮了鲜血似的发红。



「是老爷子教唆的吗……所以才说,不可小觑老将」



「谢谢您的夸奖了」「对白玲小姐对说您是不可或缺的」「张将军和少将军这样的人要是死了,又有谁来体恤下面的士卒呢」「嘎哈哈!想要亲眼见证,新英雄的诞生!!」



……蠢货们!



数十名持剑架枪的敌骑向我们冲来,我将剑锋对准敌人。



「没办法了。尔等可不要落后喔?尽全力跟上我!而且——不允许尔等战死!!活下来,想一想之后该怎么和我一起向白玲辩解吧!!!」



『遵令!!!!』



拍马加速,一口气与敌骑拉近。



敌人也想不到吧,前来冲阵的只有五骑。



位于先头的敌骑张大了眼睛——嘴角浮现出嘲弄之意。



然后刺出长枪,怒号。



「杀!」



锐利的枪头弯曲如同波浪,玄帝国特有的枪尖③向我刺来。



「——天真」



「!?」



我用剑弹开刺来的长枪,对着空门大开的敌骑随意一挥,连人带革铠砍做两段。



敌骑还未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殒命当场,坠下马来。



我对着紧随其后冲上前来的敌骑说——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就这么急着来送死吗?」



『呜!?!!!』



我冷淡地说完话,一边斩杀敌人,一边前行。



将死之人的悲鸣声不断。



就像要盖过敌人的悲鸣一样,从后方传来了老兵们的叫嚷。



「何、何等的!」「干得好!」「真乃将门虎子!」「嘎哈哈!」



四人骑马向前,与我并肩而行,久经沙场的老兵们惊讶地称赞我。



他们四人都没有受伤,解决了袭来的敌人。



我一边劈空挥剑,将射来的箭矢打落,一边观察着敌军阵列,寻找迹象。



——……有了。



极为醒目的头戴赤盔、身穿赤铠的年轻男人,正张皇失措地挥舞着指挥棒。



穿戴的盔甲不是皮革制成的,而是金属制品。



「少将军!」



穿过了老兵们的防线,从左右向我包夹而来的二骑被我连剑带人一起斩杀后,我将佩剑向下一甩,甩落剑上残血。



我回头瞥了一眼后方的支城,敌军的包围溃散了。



「那家伙就是将领!走吧!!!!!」



『诺!!!!』



老兵们勇猛地咆哮着。然而,现在还保持无伤的,只有我一人。



年轻的将领一脸胆怯地将指挥棒指向这边。



守在他周遭的骑兵铠甲……也有所不同?



仅凭操纵马匹的动作便能知晓乃是精锐。



身穿涂成赤色的金属铠甲的重骑兵化作两股,向我们左右挟击而来。



我也进一步提起马速,下令。



「不要停下来!将眼前之敌尽数击毙!!」



『自然!!!!』



无数的箭矢落下,我用剑劈落。一名满是胡子的敌骑向我攻来,被我用剑砍翻在地。



我随后放缓马速,大声劝告敌骑。



「拦路者死!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守卫敌将的骑兵阵列动摇了,露出了一道『缺口』。



就是这里!……然而



『杀!杀!!杀!!!』



伴随着惊人的怒号,敌军轻骑兵从后方追了上来。



这样下去,会在斩杀敌将前被前后夹击——然后就此死去。



在我身旁,负伤奋战至今的老兵们调转了马头。



「少将军!」「这里就由我等!」「请您去讨伐敌将!」



「呜!你们!!」



手持大锤的魁梧士兵从马上跳下,咆哮起来。



「我等说过了,愿做少将军之盾!!!!!唔哦哦哦!!!!!!!!」



「「「只影大人!请您朝前!!!!!」」」



我紧紧捏住佩剑,以至于剑柄嘎吱作响。如果敌军从混乱中恢复的话……



我没有回头,抬起佩剑与地面平行,对老兵们平静地下令。



「……一帮蠢货,在那边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也会去的。」



『遵令!!!!』



夹杂笑意的回答。我刚听完老兵们的话,就一口气提高马速,纵马疾驰。



跃入敌军阵列中的『缺口』,笔直地冲向敌将。



后方响起了激烈的怒号与悲鸣、以及武器与武器相交,所产生的刺耳碰撞声。



——然后,是人体倒下的声音。手持大锤的老兵的遗言传入了我的耳中。



「嘎哈……哈哈哈哈!!!!!夙、夙愿得偿!!!!!守护了新英雄的背后,这等荣誉——



……我等、完成了职责!!!!!」



直到声音听不见为止,我也没有回头。从呆若木鸡的敌军阵列中穿过。



我对着敌将那铁青的脸庞,毫不留情地劈去——



「休想!」



最后的护卫骑兵用剑挡住了我的一击,头盔下白发隐约可见。



我与他数次交刃,然后拉开距离。



很强,想必是跨越了无数死地的强者,跟老爷子稍微有些相像。



——不过。



「受死——呜……呜!不、不可能…………此、此等骁勇之人,怎会、呜!」



我身体向后倒去,躲过纵马而来的老骑兵一击,随后砍断了他的左臂。



最后的护卫也坠马了。



我将剑指向满脸苍白的敌将,他发出悲鸣。



「怪、怪物!……你、你、你到底、是何人!?」



「只不过是个想当文官的人。」



「呜!?!!!」



我没有听敌将最后的答复,就毫不犹豫地砍飞他的脑袋,然后大喊。



「敌将——已被我张只影斩杀!!!!!」



『!?』



混乱犹如涟漪一般,在全体敌军中扩散着。



几乎同时,如同笛声般的鸣镝之声也于战场响起。



——白玲她们将支城中的士兵救出来了,已经开始从战场撤离了。



该说不愧是老爹的女儿吗,指挥部队比我还要厉害也说不定。



我稍微放缓了表情,挥剑甩去鲜血——然后调转马头。



至少……至少,把他们的遗发带回去也好。



「混蛋。保护我背后的家伙,每一个都比我先走……」



或许是我的哀叹传递给了坐骑,马儿也像是想要激励我一样,如疾风般地奔跑了起来。



……是的呢。



「我要是死了,白玲可是会哭的呢!」



我自己激励着自己,朝着陷入混乱的敌骑中奔去。



——我随后突破敌阵,单骑回到敬阳时,已经是当天的深夜。



被在城门处一直等我的白玲一把拽住,处理伤口之际——噩耗传来。



『玄主阿台,亲率大军屯于大河北岸,有南征之兆』



这天的战斗,不过是前哨战而已。



而这一点,我们是在翌日清晨后才得知。



③此处武器是指蛇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