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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2(1 / 2)



假如以预言的口吻来描述,我想,这两年应该是最重要的时期吧。这段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大事,不仅如此,还风平浪静到极为安稳的程度,是段无可取代的时光。但是,得等到碰上了许多事之后,才能在回首过往时察觉这个事实。



在碰上许多,需要思考的事之后。



「你结婚啦?」



正当我一如往常地打开妹妹做的便当时,一名大婶向我问道。她是和我在同一个单位做事的打工大婶,从我进公司前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



妹妹的第二十一个冬季已然结束,树梢上开始展露春意盎然的新芽。这阵子,我的工作内容都是烘焙、油炸面包。就工作环境而言,是气味最重、温度最高的作业区块。



工作时,会觉得时间漫长到必须抵达地球的另一侧,才能结束这些作业。



现在则是从那严酷场所解放的午休时间。



「还没。」



平常见面时本来就会打招呼,但她今天似乎是因为看到我的便当,才会特地过来搭讪的。从她的问题大概可以猜到,她以为这是爱妻便当。



「也是,你身上没有已婚人士的味道呢。」



大婶笑道。我身上现在只有面包的味道而已吧?一直搬运刚出炉的面包,使我腹部发烫。午休后会继续同样的业务内容吗?还是会被派到人手不足的产线帮忙呢?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擅长命令工读生做事。



「因为这年头会自带便当的年轻人很少见嘛。」



员工餐厅会提供便宜的定食,自带便当的人确实不多。



「说不定这便当是我自己做的啊?」



大婶扎起的头发中落下一缕发丝在左肩上,只见她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言下之意就是这样。看来我似乎给人不会做家事的印象。



「可以坐这边吗?」不等我回答,大婶已经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挨到我身旁坐下。反正她就是这种人吧,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那次是被她拉著大吐苦水。



大婶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毕业后不肯找工作,变成家里蹲。尽管这年头这种情况并不稀奇,但就算再怎么常见,也无法成为安慰当事者的理由。



问题,还是确实地成为当事者的烦恼与重担。



「是你女朋友做的?」



大婶看著便当,问道。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让我想起她。



但是脑中影像很快地转换成妹妹的脸庞,看样子,她在我心中已经淡化相当多了。



对于这样的转变,我却没有产生任何愧疚感,这让我觉得有点寂寞。



「是我妹妹做的。」



我拿起刚开始吃的便当说道。今天的主食是炒饭。



「哦!真了不起。」大婶笑道,接著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和家人一起住啊?真希望我家小孩可以向你们兄妹看齐呢。」



「咦?不是哦,我的老家在其他县市,现在是租房子和妹妹一起住。」



说完,我发现大婶的表情变得有点奇妙。有什么问题吗?尽管知道对方感到混乱,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因为妹妹要念大学,住在我这里比较方便。说到这里,大婶总算露出理解的神色。尽管如此,我心中的疙瘩却没有消失。对社会大众而言,兄妹离开父母住在一起,是会让人想皱眉的事吗?



明明是家人,却认为兄妹住在一起很不自然,这种想法不是更奇怪吗?



「是说,有人帮忙做便当真棒啊。哪像我,都只有做给别人吃的分。」



大婶秀出她的手掌,以疲惫的神情打趣道。我回以苦笑,真是辛苦啊,这类的话一句也没说。也许是因为我在她每次的呼吸中,都能感受到精神方面的疲惫之故吧。



比起工作时狂操身体,休息时更容易意识到「疲劳」这件事。



老实说,我也很想吃得饱饱的,在餐厅地板上躺成大字型休息。



从产线传来的机械声消失了,安静到诡异的休息室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无法以噪音蒙混过去,明显得有如飘浮在灯泡附近的尘埃,以具体的形式落下。



大婶手肘抵在桌上,拄著脸颊,表情单调地问道:



「上工时,你都在想什么?」



「咦?」



「以前我问其他人时,有人说会一直在脑子里唱歌。」



哦哦,确实有这种人呢。我笑著点头同意。由于工厂的作业内容极为单纯,不主动做点什么的话,精神很快就会乾涸的。明明累到作业时不想使用大脑,可是又不能整个人放空地做事,真的是强人所难的职场。难怪员工来来去去的速度那么快,快到会希望除了面包之外,输送带最好可以连打工人员也一起送来。



在作业间的空档,我最常想的是妹妹。假如光听这句话,应该会觉得我是变态吧?可是就兄长而言,我实在没办法不操心妹妹的事。担心妹妹的将来,担心妹妹各方面能不能顺利。虽然我总是被她那软绵绵的态度疗愈心灵,但同时也很怀疑她那个样子,出社会后能不能顺利适应职场环境,并对这件事相当不安。愈是了解自己妹妹,愈是没办法不担心她。



不过,假如我把这些心声说出来,应该只会让大婶再次露出微妙的表情吧。我决定保持沉默。



因为我知道,只要闭著嘴,她马上会转换成其他话题。



「我介绍了很多工作给我儿子,啊,不过我没有介绍过这边,我知道他绝对做不来。虽然我介绍了很多工作给他,可是他老是回我『做那种工作可以得到什么吗?』、『那种工作有将来可言吗?』之类的话……总之就是找尽理由不肯工作。唉——为什么他变得那么难搞啊——」



大婶整个人趴在桌上,抱怨不已。



可以得到什么?如果我是那儿子的家长,我应该会回:「可以赚到钱」吧。所谓的工作不就是这么回事?假如想在工作中追求金钱之外的东西,就必须有相对的才能或专业才行。



而我,既没有才能也没有专业,可是我需要钱,所以我工作。光是这个理由就够充分了。



「不要一直说想睡觉或只肯做想做的事,可以骑驴找马,边做边找啊……」



如此这般的,大婶不停抱怨著自己的儿子,直到午休结束为止。



不久之后,这名大婶也因为腰痛而辞职了。



我很感谢父母生了一副比一般人强韧的身体给我。



这个季节的气候冷暖不定,今晚的温度偏暖。



理论上,被束缚在工厂里的时间是到晚上七点为止,但这规定几乎没被确实遵守过。我与一群看似喝了酒,吵吵闹闹的大学生们擦肩而过,回到公寓。妹妹正坐在桌前,撑著下巴打盹。旁边有本像是看到一半的书,被草率地倒放成人字型。



我小心翼翼地带上大门,脱下鞋子,发觉自己正在微笑。



沾黏在僵硬肩背上的疲劳渗出一股暖意。



我蹑手蹑脚地从妹妹身旁经过,顺便把快被压出折痕的书本放正,拿出换洗衣物前往浴室。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因为我不想一直被工厂里的气味影响心情,也不希望房间里染上这股气味。



难以控制火力的热水器放出来的洗澡水忽冷忽热,偶尔还会冒出非常极端的温度,杀得人措手不及。尽管如此,工厂的气味明显变淡,还是令人感到安心。拨开头发,热水深入头皮的感觉十分舒服,使人微觉晕眩,陶醉在「一天结束了」的解放感之中。



我把额头靠在墙上,很想直接滑到地板上睡著。



关上水龙头,从头发与下巴滴落的水滴感触使我浑身颤抖。



擦乾头发与身体,穿上衣服后,我大大呼了口气。



清洗完身上污垢后的疲顿感,沉重得令人舒坦。



接著,我走到流理台,把空便当盒上的污垢也清洗乾净。准备便当的是妹妹,洗便当盒则是我的日课——假如妹妹一直住在这里的话。如果她毕业后回老家,或是迁就上班地点,搬出我房间另外租房子,我应该会改成在员工餐厅吃定食或买便利商店的便当作为午餐吧。手作便当消失可能会招来误解,被同事看成让老婆跑了的男人。是说,也不算误会啦。



洗好便当盒,我回到起居室。在离妹妹有点距离的地方坐下,面对墙壁开始发呆。



肚子有点空虚。但是比起饥饿,我现在更想躺下来呼呼大睡。



我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让自己漂荡在短暂的自由时间中。



有种载沉载浮的感觉。



即使在这种时候,我还是不停地思考,不停地烦恼。



眼前这种生活,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妹妹是为了念大学才住在这里的,所以最后期限是到毕业为止吗?如果是那样,那么今年结束时,这样的生活也就结束了。不对,妹妹已经把毕业需要的学分修完了,没必要再去学校上课,所以已经没有继续住在这里的理由了。就算四月理所当然地到来,每天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在妹妹心中,难道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至今为止,我很少使用大脑思考事物。不特别去意识什么,只是随波漂流地活到现在。啊,又是这副德性。我不禁厌烦了起来。当初就是因为对这种被动的人生态度必然漂流抵达的终点心怀恐惧,才会离开老家到其他县市念书的。一旦不小心松懈,似乎又快要变回那种生活方式了。



意识著未来而活,很难。在筋疲力竭时,更难。



正当我郁闷地想著这种事时,妹妹醒了过来。她咀嚼空气似地动了动嘴,软软地睁开眼皮。微微充血的眼睛注意到我的存在。



「咦?哥哥——……你回来啦?」



「是啊。早安。」



我无视时间地使用问候语。妹妹暂时停下动作,有如开机中的电脑,半睁著眼定格了。也许是被乾涩刺激,我的眼睛需要滋润的缘故,我在等待妹妹开机完毕的期间吞下了两个呵欠。不过这下子泪液反而分泌过头,多余的液体夺眶而出,难看地濡湿了双颊。



我的眼皮因温热的泪水而肿胀起来。



老实说,在无关感动的情况下流泪,只会让人觉得悒郁而已。



我仰著头等待泪水收乾,这时候,妹妹动了起来。



她扭了扭腰,拉了拉右臂,让手肘啪嚓作响。最后又压了压右腿,让脚跟也发出同样的声音。结束了就打盹而言很夸张的醒脑伸展操后,妹妹转头看向我。



有著柔和圆弧的眼眸,难以想像是成年人拥有的。



那双眸子总是注视著我,而我,也总是注视著那双眼眸。



「欢迎回来。」



「嗯。」



「我现在就去煮晚餐。」



由于工作时一直闻著面包的味道,因此就算现在胃咕咕作响,脑子也已经对饥饿无感了。但是自从我开始意识到像这样与妹妹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后,就无法拒绝妹妹了。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你可以先吃啊。」



我下班时间不固定,有时甚至会很晚才回来,你大可先吃,把我的份留下来就好。但是妹妹总是笑著不把那些话当一回事。「嗳——噫。」妹妹边发出怪声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厨房走去。刚才做了那么多动作,身体仍然没有完全清醒吗?但就算如此,做菜时还是不曾切到手指,煮出带著血味的味噌汤,也算是很厉害的特技吧。虽然有过脚趾撞上流理台边角,倒在地上十分钟爬不起来的情况就是了。



妹妹突然又走了回来。眼睛依然半睁半闭,软绵绵地咧开嘴角笑道:



「刚才忘了说——」



说什么?我心里感到疑惑,但是又很快地意会过来,是指刚才我向她说早安,她没有回应我的事吧。



「哥哥——工作辛苦了。」



「…………………………………………」



是因为这个时节不像冬天那么乾燥吗?



妹妹的话没有被空气风乾,而是轻柔地抚过我的脸颊,润湿了我的肌肤。



「哥哥——好了不起——哥哥——好努力——哥哥——好棒~~」



「……总觉得变得好廉价啊。」



主要是感动的部分。眼球上的水分已经乾了,取而代之的是笑容的绽放。



妹妹也跟著笑了起来,把头发绑在头上较高的位置。又是那种马上就会散开的危险绑法,不管经过多少年依然没有进步。我笑著眯起眼睛。



洗过脸,妹妹打开冰箱。我愣怔地眺望著她的身影。



看习惯后,会觉得妹妹的个子果然还是非常娇小。



自从没必要去大学后,妹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这个房间里,顶多只有周一和周四会出门到超市采购必须品。也许因为时间很多吧,她平常会打扫房间,如果还有多余的时间,就会钻进被子里睡觉。除此之外就是做菜。简单来说就是负责大部分的家事。



老实说,妹妹包办这些事帮了我大忙。要是她不在了,我应该又得花不少时间才能适应新状况吧。



就在她把油豆腐切成条状时,「哦哦!」发丝纷纷落下。虽然妹妹想继续做事,但也许是因为浏海太碍事吧,她用力甩起头,想把头发甩到两旁。看不下去,我起身过去捞住她的头发。妹妹停下动作回头,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凝望著彼此。



「我来帮你绑好。」



我让妹妹重新看向前方,开始帮她绑头发。发稍划过拇指指根,使我泛起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微卷、柔软的发质,彷佛本人特质的具体呈现。抚摸著那发丝,我觉得心中平静安宁。



是因为那触感与小时候毫无二致的缘故吗?



绑好头发,脖子周围变清爽的妹妹轻快地回过头:



「谢谢哦。」



柔和的表情溶化在空气中,渗入我的喉咙深处。



记得以前有个同事称赞过妹妹的长相。尽管没有亮眼的艳丽,可是五官相当惹人怜爱。



虽然也有偏心自家人的成分在内,不过我家妹妹果然长得相当可爱。



所以身为哥哥的我才会这么为她操心。



接下来,就是安分地等晚餐煮好了。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安分。要是什么事也不做,只是沉默地聆听烹煮料理的声音,眼皮立刻会开始变重。因此我时而起立蹲下,时而换位置坐下,为了赶走瞌睡虫而忙碌不已。



不消多久,妹妹端著晚饭走来。今晚的菜色是昨天煮的白饭(已加热)、纳豆、味噌汤,还有加了马铃薯与培根的欧式煎蛋。虽然这些料理看起来很简单,但我自己可做不来。



我的妹妹也成长了很多呢。我感慨万分地想著。



虽然这些菜色比较像早餐就是了。



我啜饮了一口味噌汤。温热的液体流入胃里,原本停工的内脏开始活动。



我一面咀嚼著汤里的油豆腐,一面问道:



「你明天有空吗?」



「我多的是时间哦。」



妹妹的说法相当正面。



就算换成这种说法,没事做的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既然多的是时间,那么——



「那么,要不要出门去哪里逛逛呢?」



连我都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很稀奇,但我还是问了。



妹妹的反应不大,只是定定看著我。



「和哥哥——一起吗?」



「是啊,和我一起出门逛逛。」



我想起工厂大婶那微妙的表情。



不过,随便啦。我并不想收回邀约。



「好啊,我要去。」



妹妹爽快地答应了。回答得如此乾脆,难道她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居家吗?



话说回来,她的反应算奇怪吗?一般而言,这种年纪的妹妹听到要和哥哥一起出门,是不会觉得高兴的吗?难不成我个人的「常识」上头,其实出现许多纰漏,长了许多蛀虫,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而已吗?



……就算这么说。



但是再怎么思考也没有用。因为我的妹妹只有一个。所以,这就是我的「一般」。



「啊,原来哥哥——明天休假啊?」



妹妹看向月历,发现这件事。



「是啊。」



我一面咀嚼著油豆腐,一面点头。



「可是哥哥——你不是一直都很累吗?不休息好吗?」



「这是对疲劳的反抗。」



这什么鬼话啊?就连自己说完后都有这种感想,妹妹的表情当然不遑多让。



每天从事重劳动的工作,当然很累。休假时待在家里让身体好好休息,是很一般的想法。



可是,那种「一般」会引来「理所当然」,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随波漂流。



而我,因为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想稍微试著反抗一下那波流。只是如此而已。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光,五月黄金周前夕的周四早晨。



母亲难得地打电话过来。上次听到她声音,是正月过年的时候。



连句寒暄也没有,母亲劈头就问我连假有没有休假。



「基本上,我是有拿到三天假啦。」



其他日子当然还是要上班。但就算真的多放几天假,我也无事可做。



对于没有休闲嗜好的人来说,时间是淡而无味的。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有这种感想。



那好,到时候你和妹妹一起回来。母亲命令道。



「啊?哦,可以啊。」



但其实正题才刚要开始。母亲话锋一转,谈起妹妹的事。你妹妹已经大四了,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是要找工作?还是先回家住?你去找妹妹好好谈一谈,到时候跟我报告她的想法。



母亲若无其事地把极为麻烦的差事推到我头上。



「欸?让我去谈?」



对,就是你。母亲断然说完,挂上电话。乾脆果断的个性,和儿子截然不同。



我们兄妹都没有遗传到那种个性。应该是因为心灵不够坚强,难以承受那么强烈的个性的缘故吧。



原本在厨房叫嚷著「酱汁光束!」、「海苔粉闪光!」的妹妹端了两个盘子过来。炒面上浓郁的酱汁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可是上面没有海苔粉。喊出没使用的招式名称,这不是虚张声势吗?



「妈妈吗?」



「嗯。」



妹妹问起是谁打来的,我点头答道。从我说话的口气,应该也猜的出对方是谁才对。



「怎么了?」



「她叫我们连假时回去一趟。」



「这样啊——唔——说的也是——」



妹妹挪动了一下身子,从正座改成较为轻松的坐姿。觉得她的回答有点含糊,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她应该也隐约察觉到,母亲之所以找我们回去的原因了吧。



我装傻著吃起炒面,除了高丽菜之外,今天还加了花枝。



平常加的是切段的热狗。用料不一样的话,味道也会不同呢。我感叹地想著。



「好吃吗?」



「很好吃。」



那个妹妹居然会做菜了。每次吃饭时,我都会感动不已。



光是面对面一起吃饭就会觉得感动,我也真是太忙了。我心想。



与妹妹四目相对,妹妹什么都不问地朝著我微笑。



感觉得出她打从心底信任我。安宁的表情在我心中凝结成滚烫的水珠。



我不禁想像起来。假如有那么一天,妹妹结婚了,她也会像这样,看著她的丈夫微笑吗?



食道忽然收紧,食物难以下咽。消化能力好像也跟著变差了。



饭后,我面对窗户的方向坐下,稍微陷入沉思。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其实不久前妹妹已经主动对我说过了。



她想继续住在这里。虽然顺序颠倒,但总之我已经知道妹妹的打算了。可是,把这些话告诉双亲后他们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母亲想问的应该是更宏观一点的展望吧。重点在于毕业之后到底想干嘛。



多多少少,觉得妹妹似乎会继续赖在我房间里。



为人父母者,能接受自己小孩选择那样的未来吗?



假如这样问我,我和妹妹应该都会很困扰吧。



「哥哥——」



「嗯?」



被妹妹一叫,我抬起头。妹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我。你才是那个最不可思议的人吧。



「你今天要上班吧?」



听她一说,我疑惑地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过得比想像中快。



「哦哦也是,我去上班了。我出门后你要记得锁好门窗哦。」



「嗯。」



「不管是谁按门铃都不能开门哦。我有钥匙,可以自己开门。」



我叮嘱道,妹妹傻眼似地抬起眉头:



「哥哥——你每天都说一样的话哦。」



「因为我每天都去上班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妹以这样的表情移开视线。其实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搔著头发:



「没办法啊。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会担心嘛。」



假如有什么万一却无法挺身保护妹妹,那么还同居做什么呢?



「不管过了多久,哥哥——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呢。」



好像爸爸哦。妹妹笑道。总觉得以前好像也被她这样说过。



那是一部分的事实。但不只小偷,我也很担心色狼闯进来欺负妹妹。虽然我把妹妹看成小孩,但同时也把她视为女性。



概括这一切,才是我的妹妹。



我收下便当后走向玄关。妹妹也跟到门口送行。



「工作加油,慢走哦——」



妹妹为我打气,双手在我背后轻轻一推,我向前踏出一步。



隔著衣服传来的,妹妹手掌的触感,让我的意识融化了好一阵子。



我停下脚步,闭上双眼享受著那滋味。



回过头,妹妹有点担心地蹙眉:



「怎么了?背痛吗?」



「不是。」



「呃?」



「你用力打我的背,最好打到我会觉得痛的程度。」



欸欸欸?妹妹大惊失色地看著我。确实,我在说完后也发现自己的说法会招来误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哥哥——你平常总是欲求不满的样子,难道说……」



「……我平常,都是那种表情吗?」



总之你快点打就是了。我催道。「既然是哥哥——要求的……」妹妹特地卷起袖子,转动臂膀。而且不知为何还高举双手。



「用拳头打吗?」



「不,用手掌就好。」



妹妹的手很小,就算用拳头打应该也不会多痛。但比起被妹妹打痛,如果妹妹的手因打我而发疼就不好了。担心妹妹是身为兄长者的义务,不过我好像有点保护过头了?我自己也不禁这么想。但真的只是「有点」而已,不算太夸张,所以应该没关系吧。大概。



可是,妹妹一直没有打过来。我才刚那么想——



「呜哇!」



上衣忽然被掀到一半高,我还来不及惊讶,啪啪!妹妹的手掌已经打了下来。



「痛痛痛,痛啊。」



冲击力之大,让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而且还一次两掌,大概是高举之后一齐打下的。我重新拉好衣服,布料与肌肤摩擦造成的刺激,让我联想到红色的什么。但我还是转过头,朝著妹妹微笑道:



「打得好。」



「是、是吗?」



妹妹有些退避三舍地道。就说不是那种意思。



「我是希望能够有一些比较具体的东西,让我实际感受到自己身上背负著什么啦。」



如此一来,这种现实感薄弱的生活,应该也能变得开朗一点吧。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工作的动机。虽然说人类是为了生活才工作的,但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会觉得这种理由还是有哪里怪怪的。赚钱很重要没错,但只为了薪水而工作,总有一种不来劲的感觉。



既然如此,想成是为了和妹妹一起生活而工作,就没问题了。



这样的我,应该算是所谓的傻哥哥吧。



「哥哥——……」



「嗯?」



「你是不是有看过《第一神拳》?」



「……这么说来,我的确有看过呢。」



经她一说我才发现这件事。虽然没有特别意识那部作品,但应该是被内容影响了吧。



装模作样耍帅的脸似乎因此有点肿肿的,不过我还是乖乖去上班了。上午时分,我一面期待著妹妹做的便当,一面努力制作各式面包。背部的疼痛意外地持久,假如坐著时不小心靠在椅背上,就会觉得刺痛不已。还挺有力气的嘛,我不禁对妹妹的成长苦笑起来。



今天的便当是炒饭、冷冻食品的烧卖、蛋丝炒豆芽。明明是中式料理,上面却谜般地洒了海苔粉。是海苔粉闪光攻击没错。但是你用错对象了吧我的妹妹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心怀感激地吃起便当。边吃边思考著妹妹的事。



我的心中一向只有妹妹。



她正在睡午觉吗?毕业后会回老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