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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追踪线索(1 / 2)



第二天一大早,佑俐被耀眼的阳光唤醒。



昨晚,她在暖炉旁裹着扎入的旧毛毯躺在坚硬的地板上睡了个好觉。当她睁开眼睛时,从头顶上方的天窗中看到了湛蓝的天空。



或许是因天气晴好,守护法衣都难以抵御的彻骨寒意也大大缓解了。佑俐跳了起来,从窗口向外望去。昨天看去极度阴郁而贫寒——在冰冷落雪下缩成一团的家家户户,今天在灿烂的阳光下也显得安祥而秀美,房顶和树篱上的薄雪宛如别致的蕾丝。袅袅升起的烟雾昭示着村民们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各家的窗户和仓房门都已经打开。



楼下传来响动,佑俐走下楼梯,碧空正站在生了火的灶台旁干活儿。



“您醒了?佑俐大人。”



这个碧空是在什么时候睡觉的呢?他好像有点儿萎靡不振。



“你早!佑俐。”阿久端坐在厨柜上,小手捏着菜叶啃咬。



“睡得好吗?”



“嗯,没问题!”



房门打开,阿什腋下夹着柴捆走进来。他已整理好了装束,但头发还是披散着。或许就是因此,他看上去更加细高而瘦削。



“你早啊!”



“光线太耀眼了,把我吓了一跳。蓝天好纯净啊!”佑俐朝碧空笑了笑。



“碧空看到我的领域里的蓝天深深地被感动,所以我给他取了碧空这个名字。不过,那也比不上这个村子的蓝天啊!碧空,你去外面看过了吗?”



碧空微微一笑:“还没有,但是,只从天窗仰望一下也就足够了。”



“冬季能有这样的晴天,已是超新鲜的事情了嘛!”阿什说道,“多亏你来到这里。”



“我?”



“多亏你额头徽标的神力,击退了盘踞在本地的魔头。”



佑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脑门儿。



“你去河边洗洗脸吧!当心别滑倒。”



河水澄澈透亮,看不到鱼的身影。水至清则无鱼!?



在返回小屋之前,她有机会看到了村民们。他们成群结队向山上爬去,男人们像是狩猎者,背着弓箭、扛着鸟枪,粗重的皮靴踩踏在坚硬的地面上。



她还看到了女子的身影,穿着长长的、格外鲜艳的长裙,全都裹着披肩,准是为了防寒。她们有的手执扫帚清扫房舍周边,有的从仓房中牵出马匹来照料打理,有的抱着大木桶像是去给家畜喂食。圈舍传出跟猪和牛一模一样的叫声,刚才看到了马匹,所以不妨断定,那叫声就发自猪和牛。没有电灯,但有魔法、怪物、国王。且在这个黑特兰王国里,也存在佑俐领域里的同类动物——



创造了黑特兰的“编织者”是否早就知道马、牛、猪这些家畜呢?如果知道的话,或许跟佑俐还在相同的领域中呢!



传来一阵笑声,两个女子在山脚下圈舍外隔着树篱谈笑风生,这么远,都能看到她们的笑脸。她们也许正在享受这美轮美奂的蓝天呢!



真是那样就好了!佑俐第一次切实地为自己的额头徽标而骄傲。



上次在大树学校里遭遇怪物时的话语闪过脑际。



不懂额头徽标真正价值的小毛孩儿!



真正价值!



这次她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脑门儿。



它让“黄衣王”的使者遭到重创,让昏迷的乾美智留恢复了知觉,这次又击退了盘踞本地的魔头。



阿什说过,“狼人”需要“奥尔喀斯特”的功力,需要徽标的功力,这正是徽标的功用。不过听那怪物的说法,总觉得它的用途似乎不只是这些。



佑俐站在小河岸边,凝视着水面映出自己的面影沉思:真正的价值!



“佑俐大人!”



忽而抬头一看,碧空舞动着黑衣襟摆从山上快步走下来。佑俐迟迟不归,他有些担心。



佑俐向跑过来的碧空挥挥手。



“你看!河水也是这么清澈,空气也是这么新鲜!”



她做了个深呼吸给碧空看。碧空走近佑俐时放慢了脚步,惶恐不安地巡视着周围。



“你看看蓝天吧!啊?”



催促了好几次,碧空终于把视线转向了头顶上方。他直接注视着太阳似乎没有感觉到刺眼,眼睛眨也不眨。



“心情爽快了吧?”



奇怪的是碧空还是沉默不语,他似乎很不开心。怎么看到我的领域那灰蒙蒙的天空时却那样惊叹?



“碧空不喜欢黑特兰吗?”



因为知道了这个领域的可怕历史!



“这里是故事的领域,佑俐大人。”



意味着虚构的世界!



“嗯,我明白。但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啊!”



说不定连佑俐的领域也是某位“编织者”创作的世界呢!



“你可以那样认为,但那是错误的。”



碧空仍然板着面孔。



“佑俐大人生命所在处,才是包容了诸多领域的唯一实在的‘圈子’嘛!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他平淡地说道。



此时仍能听到潺潺流水声,从环绕村落的树林里还传来了小鸟的鸣啭。



“‘无名之地’也是唯一的场所,对吧?”



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吧?



直接仰望太阳的碧空视线突然飘忽不定,冥思苦想的侧脸掠过动摇的神色。



“碧空?”



“佑俐大人!”碧空缓慢地、非常缓慢地、仿佛看到了可怕的东西样转向佑俐,“佑俐大人,我——”



碧空的眼睛和佑俐的眼睛相对而视,他的瞳眸宛如春天的紫花地丁,在朝阳的辉映下放出紫色的光芒。



“我,”他重复道,又咕噜地吞咽一下,“不,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他是欲言又止。什么嘛!碧空,对我保密吗?



“走吧!阿什阁下赶着上路呢!”



碧空回身像逃跑似的开始爬山,佑俐不得不跑步跟上。尽管很想问他刚才要说什么,却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阿久说“青菜叶相当美味”,佑俐也向阿什号称的“本村的标准早餐”发起了挑战。虽然守护法衣可以消除空腹感,但她仍然怀有强烈的好奇心。



她立刻就后悔了。



“平时你净吃好东西了吧!”



“是啊!我总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收拾好餐具,阿什在圆桌上摊开了大幅卷轴。这是黑特兰国地图,不仅有山川等大自然的地形,还标有城镇和村庄。在歪扭的椭圆形国境线南端,描画着一座较大的城堡。



“这是王都埃尔米瓜德。”



埃尔米瓜德!



“是不是跟《英雄见闻录》有关?”



“你的直觉很准确嘛!它原来不是这个名字,在基利克暴动之后改名了。”



在黑特兰国古语中,它是“埋葬爱尔姆之墓”的意思。



“既然是王都,那就应该是本国的中心嘛!怎么会取名什么什么之‘墓’呢?”



“因为这里既是魔导士爱尔姆之墓的所在地,也是严格保管基利克曾经掌握的《英雄见闻录》的场所。”



“可是,现在,”阿久用尾巴梢敲打着地图上王都的位置,“《英雄见闻录》不在这里。”



“是的。有人拿它出去四方流转,最后流落到水内一郎的图书室里。”



“是谁拿出去的?”



“搞不清楚,而且,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或者是见钱眼开的文官?或者是近卫魔导兵?时间无法倒流,搜寻亦毫无意义。”



阿什是彻底的现实主义。



这太令人惊讶了!万恶的根源魔导士爱尔姆——居然可以埋葬在坟墓里。”



“准确地说,只有爱尔姆被砍掉的头颅在基利克暴动之后被移送到这里,与其说是安葬,不如说是以儆效尤。”



墓碑上施加加了封魔的咒语!



“那奥尔泰奥斯的坟墓呢?”佑俐问道,“……也受到了同样的对待吗?昨天说过胜利的记载被废弃,却又称其为‘胜利之王奥尔泰奥斯’。”



阿什仍用他那半闭的眼睛看着佑俐说:“国王的坟墓原封不动,因为王室的墓地不许毁坏嘛!”



“那,受到惩罚的只是爱尔姆的坟墓,对吗?”



阿久采用了“万恶的根源”的说法,这可有点儿过于严厉了。魔导士爱尔姆研究的目的是一当时保卫黑特兰需要魔导术,而且她也警告国王说——这并非护国魔法。如果说应该遭受谴责,也应该谴责奥尔泰奥斯王。



奥尔泰奥斯王更慎重一些或局面稍有变化,爱尔姆至今就会备受尊崇——作为对大陆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的人物。



可她却成了“儆诫”之反证。这是近五百年前遭到处刑的人的首级,早就成了白骨且一触即碎。即便如此,仍然要故意挖出来运到王都,修建了羞辱示众的坟墓——



佑俐感到心中针扎般的刺痛。



先是被奉为英雄,不久又被从宝座上踢了下来。



这不是跟森崎大树一样吗?



班主任幡多老师认为大树是“逞能英雄”,不恪守学生的本分,所以他才煽动学生们攻击大树。



那么,爱尔姆与大树做的事情有相似之处吗?佑俐在思考:他们之间有共通点吗?



爱尔姆研究出常人意想不到的法术并付诸实施——令死者起死回生而成为士兵;大树则是救助了遭受欺侮、饱受创伤、痛苦不堪的美智留,这哪里有什么相似之处?



不——或许不是这样。



森崎大树不仅仅是抗拒了那些仗势欺人的孩子,而且,他也违抗了放纵欺侮行为的老师们。那也是一种暴动!



另一方面,爱尔姆打破了生死的境界!



其规模的差异也是相当大的,但在颠覆统辖旧世界秩序这一点上,可以说是做了相同的事情。



所以被尊为英雄,所以后来受到了责罚,这本身就是英雄的正负两面——“英雄”与“黄衣王”。



“佑俐,你怎么了?”



佑俐醒过神儿来,只见阿久趴在肩头望着自己。



佑俐摇摇头说:“没事儿!哎,那我们现在要去王都,是吗?那里应该能找到我哥哥的线索吧?”



“可能性是有的,但不能断定。”



阿什的视线不离佑俐的脸,他总是半睁眼皮——或许就是为了遮掩锐利的目光。那双眼睛!仿佛看到了大脑的深处,佑俐感到忐忑不安。



“不过,抵达目的地之前经由的地点确实有些线索。就是为了这个,我才去迎接你这位‘奥尔喀斯特’的。”



交谈的话题突然聚焦。佑俐旋即拉开架势问:“这,是真的吗?”



“就是这里。”阿什用修长的指尖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山头上有个围栏状的记号,里面写的小字就像胡乱涂鸦。这次佑俐读懂了。



“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是这样念吗?”



“啊,是啊!”



黑特兰国教是尊崇王室血统的神教——将王室血统当作关联于创世神的圣灵,但还有另外几种土著宗教,其历史比黑特兰国还要久远,因为它们是根植于当地的民俗宗教。



“在黑特兰被现任王室统一的时候,那些土著宗教被取缔,宗教团体被解散,宗教典章被废弃,教堂和僧院也被破坏了。如今,只有零星散乱的教义残余保留在当地人的生活习俗中。”



如今,当地人还祭祀着拥有那般宗教意味的废墟,黑特兰王室也没有过分严厉地干预,遗迹也没有受到进一步破坏,原因或在于地处边远、漠然置之亦无大碍,或也没有可资利用的去处。



“卡塔尔哈尔僧院也是这种场所,”阿什继续讲道,“那里虽然不能对外公开,但暂时还有僧徒在守护着僧院遗迹。”



“那种地方能有什么线索呢?”阿久唧唧地叫着,似乎老想从阿什的话语中挑出毛病。



“有啊!有人呢!”一说到有人,阿什的语气有些迟疑了,“保存线索的人物嘛!”



说到具体的人,他似乎难于开口。



“……是和尚吗?像碧空这样的。”



碧空也点点头定睛注视着阿什,但他却根本不予理会。



“你仔细看地图,把它铭刻在头脑里。这座僧院的中庭有个徽标,要想飞到那里的话,佑俐必须把握好方向和距离感。”



“为什么那种地方会有徽标嘛?”



“因为是我刻上去的嘛!烦死了。你这个多嘴的老鼠!”



阿什捏起阿久啪唧地扔在地图上。



“你别絮絮叨叨的,也给佑俐帮点儿忙嘛!”



阿久受到了斥责,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佑俐也不知道该让它帮什么忙,只顾专心地审视地图。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比王都近得多,从这里向西南越过一座山、两座山,这是湖泊或沼泽。还有一条大河在奔流,似乎不可跋涉,所以到了河边就得沿河南下,来到森林边再向东去,也就是向右转。



“呀!我看到建筑物啦!”阿久突然叫了起来,宛若小鸟般欢快。“哦,帮忙就是指的这个呀!”



阿久脚下就踩着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的标识,它看到的图像应该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没有问题,佑俐,我帮你领航。”



“阿什阁下——,”碧空谨慎地招呼道,“立刻出发吗?”



“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昨天来过的那个男孩,是不是得向他道别?”



弹簧腿伍兹!佑俐也从地图上收回了视线。



“是啊,是啊!……给那孩子妈妈的药呢?”



“昨晚送过去了。”阿什站了起来,“不用管他,那小子不会在意的!烟筒不冒烟,他就知道我出门了。”



原来是这样啊!碧空鞠了一躬说:“那我去把灶火拾掇一下。门窗不用关吧?”



吭嗵吭嗵——水车在旋转,简陋小屋的震动从地板下传来。



佑俐踏入徽标时还在思考那些事情,但周围立刻变得漆黑一片,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



出发!佑俐腾空了,向王都飞去。



她用指尖掐掐鼻头,虽然仍有知觉可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真正的黑暗!不过,脚下、体侧或头顶不时地闪现出种种景象,如同翻卷着五彩缤纷的丝绸。那是飞越的山峦、森林、城镇和村庄。



“佑俐,就那样!就那样!哦?有点儿偏南了,回来,回来!”



阿久趴在佑俐头顶领航,碧空跟她紧紧地握着手。阿什似乎无此必要,腾空飞起之后就完全感觉不到了。



身心松弛下来,仿佛一边在黑暗中飞翔一边融于黑暗化为一体,同时成为掠过黑暗的疾风,从重力和时间中解放之后便甩去了一切桎梏。



甚至,连阿久的声音都渐渐远去了。不去管它。阿久就是船老大,佑俐就是船,把航行交给阿久,佑俐只管向前。



多么惬意!此前飞往其他目标时就没有这种感觉。是不是距离太短?上次从水内一郎的图书室转飞“无名之地”时,跟这种飞行完全不同吗?



佑俐闭上眼睛打盹儿,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轮廓感,完全变成了疾风。



不过,只有碧空手上的温暖感触仍旧真切。



碧空真是心地善良啊!佑俐扩散的心灵中涌起了暖流。碧空只见过伍兹一面就那样挂念他,还担心伍兹会为了阿什的不辞而别感到失落,可我却一点儿都没想到。



不可思议!碧空——是什么人物?本来没工夫从容思索也没那个必要,即使是现在,也并非出于需要而琢磨。但在这黑暗、疾风和自由的飞翔中,唯一与我牵手的碧空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佑俐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能不思考碧空的事情。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片黑暗与碧空相似吗?



因为没有任何存在,因为空洞无物,因为虚空。阿什曾对碧空说过——你是乌有。



不对!碧空不是乌有,只是他把善良和温暖包藏在黑衣里面了,我很清楚,我能够感觉到。



但是,他与黑暗同样是不明真相的存在,这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同。



刚才是谁的声音?是谁的思考在呼唤?佑俐边飞翔边转动身体想环顾周围。



正在这时——



不要过来!



一声哀嚎般的喊声响彻黑暗,令黑暗瑟瑟颤抖。突然,佑俐前方出现了某种阻隔物。如同小鸟不知玻璃的存在猛撞在窗户上,佑俐撞在了黑暗中的墙壁上,眼冒金星。



——不要过来!不许过来!



那喊声仿佛受伤的野兽高亢而震怒,怯懦而嘶哑。不,喊声仍是那般狂乱猛烈,反复喊着——不要过来,不许过来。只是佑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开始向下坠落——



“佑俐!”



这是阿什,他舒展颀长的臂膀抓住佑俐的衣服后襟。佑俐的下坠陡然停止,可是紧接着,她失去力量的手臂又像欢呼万岁般地举起,身体从肥大的守护法中脱落出去。



“佑俐大人!”



碧空悲痛的呼唤声迅速远去,佑俐持续坠落、坠落,穿过黑暗向下坠落,没遮没拦、无休无止。



后来,她穿透了黑暗的底部,周围顿时亮堂起来。色彩又回来了,世界的轮廓又恢复了,佑俐在空中继续下坠。



“哇啊啊啊!”



这是阿久!它紧紧抓着佑俐的头发,全身的毛倒立着,尾巴飘摇着。



“佑俐,快飞起来!飞起来!”



“飞起来?怎么飞?”



两人处在与云层同样的高度,并连续穿过棉花糖似的云朵仍在下坠。



“划动手臂、划动手臂!游泳嘛!快点儿!”



阿久一边叫一边飞快地念起咒语——净是浊音和破擦音的快乐咒语,但它在竭尽全力。



“——罕达那拉尼帕、乌加拉乌伊提喀、那达帕姆恩德帕尔伦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佑俐忍不住笑了出来。哎?我怎么在笑?有这闲工夫吗?



有闲工夫!佑俐正飘在蓝天上,只要像鸟那样舞动翅膀就可以轻松地漂浮在空中,云朵从鼻尖前面掠过。



哇——为什么这么凉?



“吁——好险呀!”



阿久仍然用所有的指头抓着佑俐的头发,但身上的毛已经复原了。



“就这样慢慢飞过去吧!得找个不显眼的地方降落。”



佑俐眼下遥远的地方就是现实世界,呈现出还只是在明信片或旅游电视节目中见过的西欧风格的美丽城镇景象:白墙和红三角屋顶的蓝色斜顶房屋,顶着采光尖塔的石造庄园,还有宽阔草坪院落中的喷泉。家家户户之间石板路纵横,到处点缀着葱郁茂盛的树林。街市外围流淌着一条大河,静静地映出蓝天倒影。河上横跨一座拱弧优美的大桥,现在已经能够看到马车在桥上行驶。



“降落得太早了嘛!”阿久在佑俐的头顶说道,“你看!那是不是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所在的山岗?”



佑俐的刘海被阿久拽着把脸扭向左方。正像阿久说的那样,在可爱而优美的景观一角,只有那座山的色调显得阴郁沉闷。山体上密密麻麻地生长着茂盛的树木,却仿佛只有山头毛发般的长度,仿佛在相互推搡拥挤。那些可能都是针叶树吧,顶端呈尖形,树叶颜色较暗,所以山体色调也显得阴沉而锐利。而且在很多部位暴露出巉岩峭壁,犹如被巨型兽爪刨出来的一般。



那里有一条螺旋状小径通向山顶,小径尽头闪现出灰色岩壁。佑俐想看得更真切一些,于是开始划动双臂,但毕竟不能像真正的鸟类自由自在地飞翔,就在磨磨蹭蹭之间反而又降低了高度。



街市景观看得更加清晰,家家户户窗边点缀的花盆中红花黄花争芳斗艳。



“这里比喀纳尔村人口多得多呢!”



路上有人走动,还能看到商店,货车来往如织,还有音乐声传来,像是风琴的音色。哦,那是孩子们在合唱,可能来到了学校附近。



“这里比喀纳尔村富足,应该是确切无疑吧?”



“好像哪儿有糕点店呢!”



阿久也像是嗅到了乘风飘来的甜美气味。



“从市容风貌来看确实非同寻常,到处盛开着美丽的鲜花。”



“这就是说,我们必须警惕人们的目光。佑俐,我们就降落在那片树林里吧!”



由阿久领航,佑俐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以免被树梢挂住,平安地降落在地面上。



这里不是单纯的树林,里面有小路延伸,还立有交通标识,但上面写的是什么却根本看不懂。



“佑俐,别在那里傻站着!”



佑俐赶紧离开小路,隐藏在树下繁茂的草丛中。



“没有了守护法衣,那就只能穿便装喽!”



就跟在家里的时候一样。



树丛那边传来说话声,佑俐趴在树丛下。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女子手提竹篮悠然走来。她们身着长裙和宽袖罩衫、系着围裙,头发绾成圆髻盘在头顶,并用白色蕾丝包缠着。



她们开心地谈笑着,兴高采烈,却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没有了守护法衣,既看不懂文字也听不懂对话,简直是束手无策。



“这可麻烦了,阿久!”



一阵阵恐慌袭来,这可不是沉醉于美景的时候。



“好了,镇静镇静,交给我好啦!”



阿久让佑俐站起来之后,窃窃私语般地念了咒语。全都是“切”的发音,听来就像是窃窃私语。



她忽然感到周身被凉气包裹了,接着就发现,自己已变成刚才看到的那两个女子的模样,连发型都相同。不同之处在于胸前系的不是围裙而是坎肩,还有那两个女子脚上穿的是皮革凉鞋,而自己穿的是长筒皮靴。



肩膀上挂着的小皮包真是太可爱了,阿久蛮有品位的嘛!



“好啦!这身打扮堪称完美!”



阿久得意地抽动鼻头。它只是个小不点儿,下了地一不小心就会被踩着。



“你完全可以融入这个城镇之中了。”



“可是,语言呢?”



“佑俐照平常说话就行,别人顶多说你是个小老外来这儿旅游而已。你的目的地是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但在半路上跟父母走散,你迷了路。打打手势,做几个动作!”



这样能行得通吗?



“肯定会有热心人告诉你去卡塔尔哈尔僧院的方法!”



“即使有人告诉我,我也听不懂。”



“我能听懂,我给你翻译。所以佑俐只要装装样子就行!”



佑俐刚想表示赞同,但立刻又改了主意。“不对啊!阿久,没有那个必要,我们再飞走就可以了嘛!”



阿久“嘁嘁嘁”地咂舌,同时在地面上跺着小脚。



“喂、喂,你清醒点儿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吗?佑俐!”



飞到空中——半路坠落。



“刚才那就是封魔墙啊!”



徽标的功力被屏蔽,佑俐被打落在地。



“我不知道那是谁,但卡塔尔哈尔僧院可能有个身怀魔法功力的家伙。而且那家伙不想见到佑俐。”



不要过来!不许过来!



“或许,那家伙害怕徽标靠近他。不管怎样,我们已经不能再使用魔法接近卡塔尔哈尔僧院了。要不就再试试?还是要被打落的哦!”



那就放弃吧!阿久说的话似乎不会有错儿。



“可是,阿什和碧空是不是也掉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小白鼠一副万般无奈的表情,阿久却流露出严峻的神色。它的担忧确切无疑地传达给了佑俐。



“对于那个家伙,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你是指阿什吗?”



阿久点点头,严峻的目光使它的小瞳孔中燃起红色火焰,一定是怒火中烧。



“那个家伙有什么企图呢?”



“企图?他可是‘狼人’啊!”



“‘狼人’也不能个个相信嘛!说不定还是敌人的间谍呢!”



间谍!从来没有想到过。佑俐差点儿笑出来,又慌忙摆出认真的表情,因为阿久非常严肃。



“刚才撞在封魔墙上时,阿什曾经抓住我想要救我的呀!阿久,你没注意到吗?”



阿久是那种“一点就通”的类型,它毫不掩饰气恼的情绪,因为它确实注意到了。



“首先,如果他有某种企图的话,就不会说出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的情况了。那里应该有某种线索的嘛!”



“你怎么能肯定呢?或许那家伙在撒谎呢!”



“因为,实际上我们遭到了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