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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2)



昌浩一如往常外出修行了。做完杂务的小怪,面色沉重地坐在门口的柊树前。



「嗯……?」



小怪眉头深锁低吟着。



勾阵讶异地问:



「怎么了?腾蛇。」



「我不理解为什么快枯萎了」



「啊?」



勾阵在小怪旁边蹲下来,盯着柊树看。



「因为雨下得太少吧?」



「所以我每天浇水啊,都白浇了吗?」



「会不会浇太多了?」



「我知道该浇多少啦。」小怪甩甩耳朵,眯起了眼睛。「我记得昨天还好好的啊……」



勾阵可以理解小怪话中的隐忧。



它在意的不是枯萎这件事。它在意的是,种来驱邪除魔的柊树,竟然在一天之内枯萎了。



昌浩平常看都不看这棵树一眼,今天却特别浇了水,可见他也从这棵树察觉到了什么。



两人盯着柊树好一会儿,忽然眨眨眼,同时抬头仰望天空。



在东边方位,带点灰蒙的淡蓝色天空中,冒出一个黑点。



那个黑点逐渐扩大,黑色翅膀在空中拍打的模样越来越清楚。



是天狗。



勾阵站起来,小怪跳到她肩上。



天狗看到他们,笑得好灿,尽管面具被遮住一半,还是看得出霎时亮了起来。



「变形怪大人、勾阵大人。」



菅生乡有阻绝妖魔鬼怪的结界,但获得许可的妖魔可以进来。



这个天狗是昌浩和神将们的好朋友。



小怪眯起眼睛,看着降落在草庵前的天狗说:



「好久不见了,飒峰。」



「变形怪大人、勾阵大人,你们看起来气色不错喔,昌浩呢……」天狗东张西望后,拍拍额头说:「哎啊,这个时间他去修行了了吧?要到傍晚才会回来,我应该再早点来。」



这个天狗住在京城西边的爱宕山深处的异境之乡,是个道地的魔怪。因为某些机缘,与昌浩扯上关系,从此成了好朋友。



「他的哥哥成亲大人,托我带信来……变形怪大人,不好意思,可以帮我转交给昌浩吗?」



信上写的收件人名字,确实是熟悉的笔迹。飒峰也认识成亲,由於这层关系,有时会给昌浩送来家人写的信。



不过,天狗快递只有在紧急的时候才使用,平常都是把信交给使者,花很长的时间送到。除了天狗快递外,偶尔也会使用乌鸦快递。



小怪和勾阵分别把他们称为「送信天狗」与「送信乌鸦」。



飒峰是天狗,寿命很长,所以外表跟刚认识时几乎没有差别。以前,飒峰跟昌浩看起来差不多年纪。



飒峰还是没变,昌浩却有了明显的成长。魔怪与人类之间的差异,以有形的方式呈现出来了。



「会请你送信……事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接过信件的勾阵,表情掺杂着些许忧虑。



天狗摇摇头,回她说:



「很遗憾,我也不清楚……」



爱宕的天狗们,被昌浩和成亲救过。功劳最大的是昌浩,但天狗们也很感激成亲,说必要时他们会全力协助。临走前,他们留下了魔怪制作的横笛,只要吹横笛,乐声就能传到爱宕乡。



起初,他们要昌浩收下横笛,昌浩却臭着脸坚决不收,搞到最后由成亲收下。当时,小怪知道昌浩坚决不收的原因,还强忍住笑,装出很正经的样子。



「那么,帮我向昌浩问好。」



「你要走了?」



小怪张大眼睛,看着就要转身离开的飒峰。



天狗戴着面具的脸露出了笑容。



「很久没见到昌浩,我也很想见他,可是疾风少爷在爱宕乡等我。」



「这样啊。」小怪点点头、甩甩耳朵说:「爱宕的天狗们都还好吧?」



「大家都很好,总领大人、疾风少爷也都很健康。啊,对了,不久前,疾风少爷可以变成人类的模样了,只是时间还维持不长。」



感觉他在遮住脸上半部的面具下,笑眯了眼。疾风的成长,想必让他满心喜悦吧。



他戴的面具,是疾风的另一个护卫的遗物。神将们心想,飒峰现在也跟那个已故的同胞一起守护着疾风吧?



「健康就好,我会转告昌浩。」



「嗯,再见罗。」



天狗拍振翅膀飞上了天空。目送他离开的小怪,瞥一眼勾阵手上的信,骨碌转个身说:



「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等等,我也去。」



勾阵把信放在草庵,跟小怪一起走向小野家的住处。



昌浩结束当天的修行,摇摇晃晃走回草庵时,已经是戌时,天都黑了。



坐在木地板房间的小怪,半眯起眼睛,看着一进门就倒在泥地玄关的昌浩。



「喂,你还好吧?」



「……肚子好饿。」



小怪甩甩尾巴。搞半天,不是累到筋疲力尽倒地,而是饿到不能动了。害它吓了一跳,以为昌浩受伤了。不过,它没说出口。



「振作点嘛,晴明的孙子。」



「不要叫我孙子——」



语调丝毫没有霸气。



昌浩慢慢爬起来,爬进高出泥地玄关的木底板房间,一翻身躺成个大字型。



「肚子好饿,可是现在吃东西,说不定会吐,今天好累……」



昌浩闭着眼睛,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



「是喔、是喔。」



「我还以为自己变强了一点,我太天真了,根本自以为是。夕雾还是一样毫不留情,不过,他手下留情的话,就不能称为修行了。」



阴阳师不只要有灵力和灵术,还要有强健的体魄,所以昌浩向夕雾学习自古以来的武术,但这个武术很危险。



那是封锁敌人的动作,让敌人毙命的技法,所以教的人和学的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正是修行前,武术高强的萤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总之,你只要告诉自己「我可不想死」,就能熬得过去,加油啦。



听到她这么说,昌浩大吃一惊。



我可不想死是什么意思?



喂,你是在开玩笑吧?当下,他还不由得这样反问。



「什么跟什么嘛,夕雾怎么会强成那样呢?我真的可以变的那么强吗?不,我一定要变得那么强,虽然还遥遥无期。」



「是喔、是喔,对了,昌浩……」



「唉,好想对以前的自己说,不要觉得困难就逃避嘛。害我现在长大了,要过的那么辛苦。早点有这种冲动,说不定就不会累成这样了……」



对过去的自己发牢骚的昌浩,这才张开眼睛望向小怪。不过还是躺成大字型,只转动了脖子。



「白天飒峰送成亲的信来了。」



昌浩眨了眨眼睛说:



「飒峰吗?」



勾阵把信交给吃力地爬起来的昌浩。



谢谢……真的呢,是哥哥写来的。」



昌浩边打开信边歪着头说:



「为甚么要拜托飒峰送信来呢?」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怪举起一只前脚,对脸色黯淡得昌浩说:



「神拔众并没有收到什么重大讯息。」



「是这样吗?」



派去京城的眼线,还是跟平常一样传消息传来,但没有什么紧急事件。



听说来了天狗快递,萤也很惊讶。她拜托小怪,如果有什么他们没打探到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她。



「因为这几年发生太多事了……」



表情变得有点严肃的昌浩喃喃说着,小怪和勾阵也同意他的话



神拔众居住的菅生乡比较太平,但由国家整体来看,发生了不少大事。



两年前的冬天,国母藤原诠子过世了,听说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只撑到年底就走了。



当今皇上很早就失去了父亲。几年前,他最爱的皇后定子也先他而去,令他伤心欲绝。



去年,怀着皇上孩子的御匣殿也辞世了。



御匣殿是皇后定子的妹妹,原本是在贞观殿担任别当的女官。定子生前托付过她,万一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孩子们就拜托她了。



定子死后,敦康和媄子便交由御匣殿抚养。皇上总是在他身上寻找已故定子的身影,对她十分宠爱,她因此有了身孕。然而,这个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跟母亲一起长眠了。皇上同时失去了所爱的女人和孩子。



亲人在这两年内陆续长逝的皇上,经常卧病在床。



还不只这样。前年,京城发生了流行性传染病,从去年夏天到冬天还发生全国性乾旱,使得稻米和青菜都歉收。



今年得雨下得比去年多,但还是比往年少,传染病也还没彻底清除。



听说三不五时就会举办祈雨仪式、镇压传染病仪式。



每次听说这种事,昌浩就会后悔没待在京城。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待在那边也几乎帮不上忙。



多他一个人,也不会起什么变化,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他决定再播磨从头开始修行,就是为了让自己变成有用的人。



每次心情急躁起来,它就会想到这个宗旨,专心投入修行。



知道昌浩这个想法的神将和神拔众们,都默默支持着他。



看完成亲写来的信,昌浩微微张大眼睛,哑然失言。



「……」



小怪和勾阵看到他眉头深锁的皱纹,两人互看了一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半响说不出话来的昌浩,把信拿给小怪他们看。



信上写的内容,十分简洁。



——发生了大事,尽快赶回来。



「这……」



眨着眼睛的勾阵,听到昌浩低声嘀咕着:



「就不能多做点说明,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发生吗……?」



昌浩拉长了脸,眼神呆滞。



「大概是不能随便写在信上的事吧。」



听到小怪这么说,昌浩的脸拉得更长了,眯起眼睛说:



「就算是,只写这样也太过份了。」



什么都没写,反而更教人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到底是什么事?是家人吗?是朋友吗?还是发生在皇宫?或是皇上的血脉出了什么事?



成亲明明知道昌浩看到信会担心,却还是只写这几个字,可见事情相当严重。



昌浩焦躁地猛抓头,叹口气说:



「明天我去找萤和夕雾商量。」



今天太晚了,昌浩自己的思绪也很混乱,没有自信可以冷静地说话。



他又叹了一口气,把信摺起来。



胃是空的,现在他却只想睡觉。



他已经疲惫到超越极限。人疲惫时,比不疲惫时更容易往坏处想。



「先睡再说。」



「睡吧。」小怪点点头。



昌浩把信摆在一边,把脱下来的狩衣、狩裤揉成一团抛出去,钻进去榻榻米与大外褂之间,没多久就发出了规律的打呼声。勾阵把他乱丢的狩衣、狩裤,熟练地摺好。



小怪甩着尾巴。



开始在菅生乡修行后,昌浩一直都是这样。每天都锻鍊到筋疲力尽,回到草庵就躺下来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



偶尔会像今天这样没吃晚餐,但大多会按时吃饭,所以身体算是健康。



露出大外褂的手掌,已经比勾阵的手掌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