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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1 / 2)





  刑具十八种,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未曾一一用到安学励身上,却是有人在一旁以其他罪犯来示范的。声声凄惨更甚于地狱厉鬼,血腥气充斥整个牢狱。

  当时千步廊西侧不知出了什么事,忽然乱起来,去给父亲送遗落家中公文的江怀璧半路忽然被当做刺客抓了过去。被捂了口鼻直接拖到里面,若非有人认出她是江耀庭的儿子,怕是真的要出不来了。然而当时乱得很,一时也出不来,那人要护着她也只能先躲到一旁。

  后来便一路误闯,好不容易到达安全地方,两人一坐下便听到墙后面是惨绝人寰的叫声,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江怀璧觉得心里犯恶心,但还是忍不住回头,从缝隙里看到里面的场景,纵使平时再淡定,也还是没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从缝隙里所见的那些东西,基本都全了。

  尽管后来那件案子查清了,安学励被释放,然而出狱后的他也只仅仅活了三个月便去世了。家中有亲眷记载安学励最后三个月的情况“气血尽衰……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毒满身,更患脚瘤,步立俱废。耳既无闻,目既无见,手不能运,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气,谓之未死,实与死一间耳”。尽管该追封的都追封了,然而安家却是受了大罪。

  于当时年仅十二的江怀璧而言,那一眼像是一场噩梦,回府后偶尔想起也觉心惊。

  再往后从她自己开始筹谋算计,手上也染了人命以后,便觉那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手段。然而她一向干脆利落,倒是不用刑,能上手的都是已经彻底查清楚的人。诏狱也曾偷偷溜进去过几次,为了查探也见过不少,如今自然就不怕了。

  那宦官见她容色不动,心中一沉,怕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便也不再带着她兜圈子,走最近的路将她带到周蒙所在牢房。

  诏狱没那么多讲究,周家本都在一个地方关着。但由于暗中有人照拂,周蒙被单独关在一间,也未有人用刑刁难,否则在这里一天要死个年岁稍大的老者太容易了,周蒙何以安然无恙。

  那宦官将人带到,施了一礼便退出去,临走时将看守的小吏也一并喊走。

  然而江怀璧知道,暗中一定是会有人盯着的。且不说诏狱中会不会有人,单是景明帝便不放心周蒙与外界接触。

  毕竟他这几个月太反常了。

  牢内倒是干净,看得出来是日日都有人清扫的。这里大概算是较偏远的牢房,连那股血腥味都淡了很多,周蒙虽身着囚衣,却丝毫不见狼狈之相,倒显示出一派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感觉来。

  江怀璧心怀疑惑走进去,行的却是拜见师长的礼,改口唤了一声:“周夫子。”

  周蒙淡然一笑,从容席地而坐,眼皮都未抬一下,只道了一声“坐”。

  江怀璧默然坐到他对面。

  “我还以为他江慎机避嫌都来不及,还肯放你来见我。”

  江怀璧诧异了片刻,随即定了定神:“是圣命,父亲也无可奈何。更何况父亲也是想来的,只是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言罢便一直注视着他的神情,然而并没有她想要的,一派的波澜不惊。周蒙比父亲资历老,所经历的事情要多得多,于上位者面前都游刃有余,更何况她的只言片语。

  看周蒙不语,她又道:“这些年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自己心里都清楚的。听说前些日子父亲还为周家求了情,其实最轻的话您是有可能流放的……”

  周蒙蓦然冷笑一声,“他不可能放过周家,尤其是我,宫中两女能苟活已是万幸。”

  江怀璧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周蒙口中的“他”指的是景明帝。周蒙一向以忠贞著称,如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能使他出言处处犯上?

  宫中周皇后与周昭仪如今仅是居于冷宫,周太后也仅仅是挪宫而已,景明帝还是顾及着周氏了。周烨谋反,斩首理所应当,但周蒙这些年历经两朝,功劳确实很大,且以往日景明帝对周蒙的敬重,不会没有半分动容。如今为何独独是周蒙,便要非死不可?

  江怀璧稳了稳心神,将思绪拉回来,沉着问道:“有些话父亲不好说出口,晚辈便想来问几句。”

  周蒙面色不变:“你说。”

  江怀璧亦毫不客气,“一,今年二月令郎虞州之事只为借口,您告病在家的真实意图在与观察圣意。那么请问,是什么原因让您忽然需要紧急退出去来观察圣意?”

  自知道了周蒙当时其实在躲着父亲以后,她便在思索,那件事其实与远在虞州的周烨没有半分干系。周烨的事根本无需周蒙操心,而父亲这边周蒙仅需一句话表明态度景明帝便可达到目的。

  但是他没有,他一直在观望。然而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让她急切想知道他究竟为何要忽然退下来,要知道,官场上个个势力得很,一日无人便有千万人涌着向前。然而周蒙仍旧暂时退下来了,或许这件事恰好给了他一个这样一个机会。她曾想过他是要立在局外人的角度去观察大局,然而并没有。

  当时她进京时可以看得出来他并未将父亲那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另有所谋。以他多年的经验,他是能顾全得了大局的,她不想知道他究竟在观察些什么,就想知道他为何忽然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周蒙微惊,她居然能从这件事里发现不对!一开口他以为江怀璧要问的,是当时圣意究竟为何,但转念一想,当时她便已经揣摩透了,这问题的角度的确新颖。然而他心里已是有些发沉了。

  还未等他回答,江怀璧又道:“二,周二公子与其他两家所谋之事您一定是查清了的。您究竟要用这件事来掩饰什么?”

  在当时三家出事以后,那三人中最先脱险的便是周炜。除却周蒙这一层主要的关系,其中景明帝也是起着关键作用。父亲告诉她那三人在密谋以杨氏之死构陷江家,并将母亲的死因传播出去。事关周炜,周蒙自然不可能掉以轻心,且以周炜的脑子不会用来干这种事,那便是被人利用了的。

  周蒙不会因为这件事闹起来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这件事从头至尾模模糊糊,即便到了现在,周家已经全部身陷囹圄,却依旧未见他追查过。便说明他压根就不打算查,那背后究竟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第134章 临终

  看到周蒙面色已然有变, 她便知自己大约猜中了重点。眸色静如平澜, 继续问道。

  “三, 颍下县水患一事过后, 周大公子调任一事是否周家所为?若不是, 那究竟是谁?”

  她之所以怀疑周烨调任时周蒙是否真正插手, 是因为周烨自颍下去往枢州的那片小地方虽然不大, 但距京城非常近。当时那种情况,若是周蒙安排, 绝对不会让刚从水患贪墨一案中脱身的周烨去这么明显的地方。且绛州距京城较远,周蒙便是要护着周烨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因此他怀疑背后另有其人。从后来的情况来看,景明帝一直暗中看着却不发一言, 目的便是等着看周蒙落马,然而两方一时却都没有动作。

  “四, 太后与陛下之间的嫌隙,是否与您有关?”

  这一点是她最不确定的一点,之所以怀疑也仅仅是因为两人都为周家人,而后宫中周氏三人几乎一个性子,太后虽多年浸淫后宫, 但毕竟姓周本性高傲,只不过更沉稳些而已。自从阿霁入了宫, 她便多留了一双眼睛一直注意着,后宫她也只能看着却不能插手,即便如此后宫中那些弯弯绕绕还是复杂得很。

  周蒙听罢, 目光已遽然锋利起来。

  “你要知道,你所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这道理是谁都懂的,他自己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江怀璧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眼眸清朗,“真正危险的不是知道得多,而是前路未卜。”

  周蒙轻笑一声摇摇头。这孩子看得透,却是不信命,她要这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可哪有那么厉害的人,即便连独坐高位的九五之尊也无法尽揽天下。

  然而他自己又看不出她有半分不自量力的傲气,他知道她若尽全力,这前路比他的好,否则他今日为何会单单见她。

  他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首先,二月慎机一事如你所言,我并未放在心上。……至于原因,陛下知,我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你也一样。其次,明诚之事我不愿闹大也是陛下的意思,若真闹大你江家也逃脱不了干系。再者,明烨调任的确非我之意,背后那人我不知晓他是何人,无法与你说。最后,太后与我同为一件事,说不得。”

  看到江怀璧略显失望的神色,他继续道:“周家反常这几个月,你就不好奇?”

  江怀璧眸子微垂,“好奇,但晚辈以为与上述几件事有关联,是以……”

  “所以你用那几件事来套我?”周蒙冷笑,“你想知道的,若有胆子,便去亲自问陛下,看他肯不肯告诉你。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年轻人,知道的太多只会带来祸害,那不是你和你的家族所能承担得起的。你不该是我这个结局,你父亲更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