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三章(1 / 2)



3-1



虽然已时隔一年,但毕竟是回的是自己家,真由不免有些担心晚饭会不会太过朴素,这样的话不仅对不起客人,也怪难为情的。所幸,这种虽说合理、但未免有些不合时宜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



晚餐非常丰盛,有烤牛肉、浸炸茄子与青椒、刺身、酒蒸蛤蜊、清蒸虾滑以及玉米杂煮饭。



这些料理主要是瞳做的。



“总感觉去年也是这个菜单啊,前年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真由说道。



“当然啦,因为这是你哥哥的最爱嘛。”虹绪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原委的真由在心里暗暗吐了下舌头。



“如果你想吃其他菜,就多回来几次嘛。”虹绪敲打了一番真由,面向客人们说道:“你们俩也别客气,多吃点吧。”



“嗯嗯,我们不会客气的。”小桧山在吃东西和夹东西的间隙抽空回答道。他俩的面前不仅放着每个人都有的酒,还端上了米饭和味噌汤。



“别这么狼吞虎咽的,多不雅观。”大出皱起了眉头。



“面对这么美味的料理,无动于衷才是对厨师的不尊重呢。话说,这个凉拌豆腐真是太好吃了,豆子的味道很浓郁。”



“这是瞳今天下午在村里的豆腐店买的。”虹绪说道。



“要夸奖的话,也应该夸奖一些更花费心思的菜啊。你可真是不机灵。”



“如果还想吃的话,可以再给你们盛。”



“可以吗?”



“当然可以。好了,瞳,别光站着了,快点给他们盛。”



“啊、好的。”瞳有些慌乱地说道。



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而且还是长子的忌日,真由担心父亲会不会不想让作为局外人的大出他们参加。但这一担忧也很快被打消了,晚饭的氛围自始至终都很愉快。



“好久没吃过这么热闹的晚餐了。”征一说道。他的脸因为啤酒而微微泛红、表情也很开朗。



“对不起,我们太吵了。”大出慌张地道歉,“你也低下头。”



“别按我的头啊,一旦把豆腐弄到了脸上可怎么办。”



客人们的喧闹没有改变征一温和的态度。他用筷子夹起了虾滑上的毛豆。



“没事,我不介意。只是不禁想起了要。”



真由突然想到,父亲眼中的哥哥还是当年的模样吗?还是更小一点的时候?亦或是把他想象成了十二年后的大人? 她从未直接问过他,事到如今也不愿再问,总感觉将来也没机会问他了。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和你们差不多大了吧。”征一看着两位客人说道。



在真由看来,两个人应该都比自己年长五六岁,处于二十几岁的后半段。正如征一所说,如果要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他们年纪相仿。但因为哥哥的时间不再更新,所以在父亲说之前,真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听说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大出说道,“以及,明天是忌日。”



“啊,真由已经告诉你们了啊。”征一回答道,“是的,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期待以后能和儿子一起喝酒呢,但那个愿望也没能实现啊。”



“明明我一直陪着你的。”瞳抱怨道。“诶呀,确实呢。”征一急忙放松表情,“当然啦,和女儿一起喝酒也不错,而且今天真由也在。”



“诶嘿嘿~”



真由做出了一个像炼乳一样的笑容,将玻璃杯送到了嘴边。



真由平时喝酒的时候只喝柠檬沙瓦或者绒毛脐鸡尾酒这样的甜酒,但今天难得回家,就陪父亲喝了啤酒。



译者注:柠檬沙瓦「Lemon Sour」:烧酒+苏打水+柠檬;绒毛脐鸡尾酒「Fuzzy Navel」:桃子酒+橙汁。



“话说你们俩喜欢洋酒吗?”征一问道,“要不要饭后试一试我家秘藏的威士忌?”



大出喜笑颜开,“真的可以吗?”



“请务必赏光,这酒可是很上头的哦。”



旁边的虹绪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



“诶呀,可别说太严肃的话呀。”有所察觉的征一先下手为强,“今天心情好嘛。”



虹绪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可别喝多了。”



“喂,你这也太放松了。”小桧山靠近大出的脸、小声说着,轻声低语传到了真由那里。



“别担心了。”大出轻松地说道,“你看看窗外,雨下得这么大,今天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3-2



吃完作为餐后甜点的白桃冰淇淋,真由和两位客人一起去了书房旁边的小房间。那是一个约三叠大小的储藏室,里面放着要的照片。



照片中的要腼腆地垂下眼角、微笑着,仿佛在对自己的笑容本身而感到害羞。他有着一头像猫一样细软的头发和尖尖的耳朵。



“相当像父亲呢。”小桧山看着相册说道。



“等会也这么和爸爸说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由与准备和征一一起喝秘藏威士忌的两人分开后,便去洗了个澡。平时都是淋浴的真由已经很久没有泡过澡了,浴缸里装满了浴盐,呈现出鲜艳的绿色。



在洗脸台吹干头发后,真由喝下了放在架子上的黄色维生素胶囊。这是虹绪常备的东西,但家里人都会随意取用。之后,真由走过客厅时,看到父亲和大出正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地交谈着,桌子上放着威士忌瓶与两个装着冰块的玻璃杯。他们似乎已经喝了不少,两个人的声调都比刚才要高。



真由没看到小桧山的身影,便向大出询问了情况,得知他已经先一步回了房间。



“他没喝多久就醉了,已经踉踉跄跄地回房了。这个做事急躁的男人,不仅喝酒的时候喝得特别快,就连醒酒的速度也比别人快得多。天生的急性子呢。”



“啊,确实有这种感觉。”



“估计他现在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真由提醒他们不要喝太多后便离开了客厅。从母亲那里听说,最近父亲经常呆在家里,与人交谈的机会明显变少了,所以大出他们的到来对父亲来说可能也是件好事。真由边想边上了楼梯,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又听到了从音乐室的门后传来的钢琴声,果然是自己不知道的曲目。真由觉得应该是姐姐在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真由从书架上拿出学生时代喜欢的漫画,躺在床上、仰卧着翻阅书页。但还没看完一话,便感到困意袭来。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或汽车后,尽管自己没怎么动,也会感到莫名的疲倦(之前,和真由交往过的男性对此提出了一个奇怪的理论,即:哪怕只是坐着,身体也能察觉到自身正在移动,与这段距离相应的疲劳感也会在体内积累,但真由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或许也受到了低气压的影响,真由的头和眼皮都感到异常沉重。



大概是因为距离屋顶更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时听到的雨声似乎比在一楼时更大。自真由开始步行起,雨势似乎越来越大,雨水连绵不断地击打着枕边的玻璃窗。



靠着床的那面墙的另一边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游戏实况视频。不知道之前回房间的小桧山是在听着视频呢,还是一边放着一边睡着了呢。



在自己的身边不停鸣响着的雨声,和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安眠药一样,不断将真由的意识拖入梦乡。真由无意抵抗,困意的水位在脑海中不断上升,从“微微打盹”升至“沉沉入睡”。



就在这时,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真由不由得在床上猛地一震。



到底睡了多久呢,真由看了一下枕边的时钟,但由于不知道入睡的时间,所以无济于事。真由经常不记得自己何时闭上了眼睛,在睁开眼睛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



真由扭动身体,用右手拿起不停响着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矢仓具里子。



真由按下通话按钮,



「哈罗もそもそ?」



具里子将高中时代在真由和朋友们之间流行的问候作为开场白。现在想起来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超级无聊,但是学生时代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真由沉浸在时光流逝带来的万千思绪中,回答道:



“哈罗,好久不见。”



译者注:原文使用了「」和『』来区分真由和具里子的对话。本文沿用这一方法,真由的话用“”表示,电话中的具里子的话用「」表示。



「好久不见。对不起啊,回复晚了。」



听到这句话,真由才想起来,昨晚她给具里子发了一条消息,问她明天能不能见个面。当时真由还没想到雨会下得这么大。



「你来这边了吗?我看新闻说路被淹了。你没事吧?」



高中时代的具里子成绩很好,说话又直率,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她,是班里的中心人物。但现在这么一聊天,真由不可避免地从她的地方口音中感受到了乡土气息。不过,自己那时也是这种口音,所以具里子大概也不愿意被真由这样看待。



“嗯,我勉强赶到了。但是现在被困在村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算啦,偶尔在家里悠闲一下也不错嘛。」具里子说道,「你姐姐还在吗?我记得以前去你家的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还在还在,和以前一样呆头呆脑又沉闷。”真由回答道。



「不要这样说嘛。」



“但这就是事实嘛!她总是紧张兮兮的,看着就让人烦躁,还老是叫着‘小真由小真由’,烦死了!”



具里子的笑声中传来一丝杂音。「啊哈哈,好久没听到你模仿她了,不过我记得你俩并没有相像到能让人说出“好像啊”的程度。」



真由觉得继续谈论姐姐的话会对皮肤不好,于是改变话题:“不过这雨真是太大了。”



「是啊。」具里子以沉思的口吻说道,「上次梅雨的时候也下得很大,但这次比那次还要糟糕。难得你邀请我,可惜现在实在没办法见面了。」



与家人一直呆在一起的话,真由总是会感到很郁闷,所以每次来这儿的时候她都尽量安排一些行程。不过这个村庄没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旅游景点(就算有,本地人一般也不会对观光景点感兴趣,只是真由不认为自己是本地人),所以最多只能见一下学生时代的朋友。每次见面的时候,她都觉得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拉大,聊天的时候也不怎么能聊到一起。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在有限的时间内一起相处,碰巧又有点投缘的人罢了。真由每次都会感到自己和这孩子已经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了,但她愿意沉浸在这种甜美的忧愁中。



“没事没事。”真由躺在床上说道,“反正道路都被水淹了,我也出不了村子。话说具里子家没事吧?感觉在深山里呢。”



「我们家在比较高的地方,倒不怎么担心水,就是雷有点可怕。」具里子回答道。



具里子从当地的短期大学毕业后就立刻结婚了,还生了两个男孩,一个两岁,一个一岁,两个孩子的名字都很难念。顺带一提,具里子的旧姓是小伏。



“是吗。”



「话说,雷雨倒不要紧啦,我家其实现在有点忙乱。」具里子说道。



“忙乱?小不点们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啦,实际上,这事可不能说出去哦。」



“嗯?手制巧克力日式点心?”是什么创意甜点吗?



译者注:「ここだけの话」与「ショコラティエの>和菓子」发音类似。



「我说的是‘这事可不能说出去’哦,你错听成什么了呀!」



“可能是因为下雨了,信号不太好。”



「我突然想起来,真由你从前就经常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还总喜欢插嘴。」



“诶嘿嘿~”



真由听到了具里子的叹息。「算了,说正事,这可是个秘密。」虽然周围应该没有别人在,但具里子还是压低了声音,「今天,我家进小偷了。」



“小、小偷?”



真由听到这个出乎意外的话,不禁从床上坐起来,“小偷,是指那种?”她急切地问道。



「虽然不知道那种是哪种,但应该就是吧。」



“太、太可怕了。”



「超级可怕—— 坚悟都快气疯了。」



坚悟是具里子的丈夫。真由曾经在照片上见过他,虽然身材丰满,但眼神却很神经质,看起来很胆小。



好像被偷了很多东西,具里子说。「镶满宝石的项链呀,蓝钻石戒指呀,蛋白石胸针之类的,好像还有手表。」



“果然是很贵重的东西?”



真由一边说着,一边用没拿着手机的手、把床头的兔子玩偶抱在怀里。虽然玩偶有点大,但重量适中,抱着很舒服。



「虽然没有问过,但看坚悟的表情,损失应该相当惨重。从刚刚开始,他的脸色就像绿松石一样呢。」



具里子开始解释事情的详细情况。



「当时我们也在外面,所以都是从留在家里的锻冶小姐那里听说的二手消息。」具里子解释道,「啊,锻冶小姐就是我们家的女佣。不过坚悟发火把她赶走了,所以现在是前女佣。」



「然后,据锻冶小姐说,中午她正在清扫庭院的时候,有个撑着伞的人从门外跟她搭话,问她到温泉要怎么走,这个山上不是有温泉旅馆嘛。



锻冶小姐说要往下走,但那个人又要问清楚具体路线。虽然锻冶小姐想着只要下山走到岔路口,再从另外一条路上去就行,但还是去门外指明了路线。然后,那个人好像一直不肯离开,非要在天气和莎士比亚的话题上喋喋不休。」



“莎士比亚?”



「是的。锻冶小姐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屋里,结果却发现坚悟的房间已经变得一团糟。应该是一个人负责在外面引开锻冶小姐,另一个人趁机溜进去。再之后,锻冶小姐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就赶紧飞回来了。从那时起就变得一团糟。」



“诶,那警察来了吗?”



「没有,我也以为会来,但是坚悟说不要叫警察。」



“哈?为什么?”真由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对呀,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真由复述了一遍。



「我问过他,但他就是不肯告诉我原因。」



具里子的叹息变成了杂音,传入真由的耳朵。



“难道说,获得宝石的方式不能对别人说,所以不能报警?”真由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对真由你来说这不过是别人的事情,但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具里子说道。



“抱歉抱歉。”



「但是,看坚悟脸色都变了,我又觉得你说的未必是错的。」 具里子不安地说道,「最关键的是,我之前从不知道家里有这么贵重的宝石,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但是不报警的话,是不是就只能忍气吞声?这样也挺让人不甘心呢。”



「我也有点好奇,所就问了坚悟。他的脸色就和石榴石一样,说老子绝不可能允许那些重要的宝石被偷走。然后他打了很多电话。」



“他打算怎么办呢?”



「大概是找人追踪吧。他好像在各个领域都有认识的人,所以在这种时候,有一些可靠的人脉。」



“人脉啊。”



「嗯。比方说,之前我和坚悟一起在高速公路上开着跑车兜风的时候——」



具里子的讲述以这个令人不爽的铺垫为起点。



「那时候,有个家伙想要超车,害得坚悟撞到了护栏上,我也摔断胳膊、住院了。几天后,一个头上裹着绷带、手臂上裹着石膏,像在cosplay透明人类的人来到了病房,向我们道歉。因为他的脸都被遮住了,所以一开始我都不知道那是谁。后来听他说才明白,好像是那个超我们车的人」



“坚悟找人审判了他,是不是?”



「因为他自己没有动手的实力呢」,具里子说道,掰手腕的时候甚至赢不了我。 「虽然他自己没有明说,但从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没错。所以,他这次可能也会找那些人帮忙吧。」



“坚悟的人脉,难道有点灰色吗?”



真由考虑到朋友的感受,才选择了“灰色”这个词,实际上应该用更深的颜色来形容。



“但是,那些小偷又要怎么处置偷来的宝石呢?”



「说起这个。」



“如果他们想把那些可疑的宝石兑换成钱,应该很容易被发现吧?”